娄山关,连接川黔的交通要塞。位于铜梓与遵义府城之间,周围雄峰耸立树木茂密。仅有的一条官道在山下蜿蜒曲折直通大山深处。
天启二年七月七日辰时(早七点)刚过,山中的大雾还没有完全消散,由遵义府方向急匆匆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关城上的士兵居高临下,早早便发现了他们。
“站住!干什么的?再靠近放箭了!”城上的叛军士兵高声喝道。
“瞎了你娘的狗眼!老子是陈将军派来增强防务的把总阿力曲比,快打开城门!老子赶了半夜的路快累死了!”
阿力曲比这一喊,他身旁的那些士卒也都大呼小叫起来,乱哄哄的吵嚷着快快打开城门。
一位叛军头目探头向城下仔细看了看,大声道:“阿力曲比把总,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哪位头人的部下?”
“你他娘的听不懂话是不是?老子说了是陈万典陈将军派来的,自然就是陈将军手下。老子还不认得你呢,你怎么能认得老子?废话少说,你若是不信,这里有军令可以证明!”阿力曲比说罢让人把军令用箭射上城头。
那头目从手下人手中接过军令仔细看了看,见上面盖得确实是陈万典的名章和印信,这才道:“听说两日前有一支官军来到遵义府,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是有这么回事!那支官军厉害的很,陈将军在红花岗吃了大亏。所以才让我等来此加强防务!”
“原来如此!请把总大人稍等,我要通禀驻守大人一下!”
“好,快去快回!我等现在又累又乏,急需入城休息!”
叛军头目口中应了一声,转身下城而去。不多时,他回来向阿力曲比喊道:“驻守大人同意你们入城,请保持秩序依次而入!”
“这没问题,我等现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阿力曲比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手下大步向城内走去。
阿力曲比这支数百人的队伍一进入关城后,便松松散散的四下散开,口中不断嚷着要吃喝和睡觉的地方。
“把总大人,请你约束好部下不要让他们四下乱走。这是我们先前说好的。否则驻守大人看到会斥责卑职办事不利!”那叛军头目见阿力曲比的人不仅去营房、库房等处乱看乱翻,而且还三五成群的上到关墙上去,心中很是不满。
“是嘛,老子们赶了半夜的路,在你这就不能吃点喝点?”阿力曲比的态度极为蛮横。
“把总大人,不是卑职不愿意。而是生火做饭需要时间,卑职和手下的弟兄们也没吃早饭呢。”
“嘿嘿,你们不用吃早饭了!”阿力曲比见自己的人已基本到位。便对那叛军头目道:“因为你们现在快死了!”
叛军头目闻言一惊:“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想谋反?”
“大明镇远营刀牌队,奉命平叛!杀!”阿力曲比不容那叛军头目有任何反应,瞬间拔刀将其刺死。
随着阿力曲比这声吼,只见他那些分散在四处的部下立刻抢占关城的各处要害之地。迅即一朵巨大耀眼的红色烟花升上半空,“镇远营刀牌队奉命平叛”的呐喊声顿时响彻山野。叛军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官兵。双方立即短兵相接,发生了激烈的肉搏战。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
叛军做梦也没想到官军会从背后混进娄山关,守关的近千叛军猝不及防下被杀的尸横遍野。不过他们凭着个人的武勇很快聚集在一起,哇哇大叫着拚命想把官军赶出关城。官军却是寸步不退,人数虽少但战力强悍。他们三五人为一组,十几二十几人为一群,死死占据城门和周围的有利地形,击退了叛军一波又一波的凶猛进攻。
正当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关下传来一声号炮响,只见一队官军由山坡密林中向关门迅速冲来,为首两名把总装束的人不断大喊:“弟兄们坚持住!我们来了!”
正在关城中浴血奋战的官兵见援军到来,不禁士气大振,立刻反守为攻将叛军猛攻的势头压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娄山关已是落于官军之手。
杨林在大队官兵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的率部入城。他身边的萧文远对他的钦佩又深一分。
由习水南下后,杨林攻占遵义县城,截断遵义府城与贵阳叛军的联系,以此引诱陈万典来攻。在红花岗先以地雷阵炸乱其军队形,用强弓劲弩和滚木擂石增加其伤亡,再以伏兵冲击其中军,尤其是杨林藏于地下的伏兵,更是出敌意料,致敌大败。七千人马多半死于回撤途中。若不是陈万典跑得快,险些当场被杀。他的印信军旗等物被官军缴获。而这些东西正好为伪造军令提供了便利。
此次杨林部摆出强攻遵义的架势,表面是要调动敌军减轻贵阳压力,而后进军水西。其实完全是为夺取娄山关做准备,这样不仅跳出了敌军的围追堵截,更可由此大步向西挺进敌军老巢。敌军据此更会做出误判,认为杨林部就是要进攻水西。其实杨林真正的目的是要突袭六百余里外的乌撒,擒杀做为安邦彦臂膀的土司安效良。
为夺取娄山关,杨林先命阿力曲比等少民官兵伪装成叛军混入城中,尔后命杨雷和于万学率队埋伏于半山腰的密林中。一见得手的烟花升起,即刻夺占关城。这也正是萧文远赞叹杨林为实现战略目标而实施这计中计的原因。
“来人,按老规矩,将叛军什长以上头目尽皆斩首!其余人等关在牢中任其自生自灭!”杨林面对着抓来的百余俘虏,略皱了皱眉头。他现在没时间和精力去招降这些俘虏。所以毫不留情的下达了命令。
“大人且慢,切不可擅杀!”萧文远见杨林一路上俱是如此处置俘虏,不禁暗叹这样有伤人和。此时忽然想到一良策可解此事,便上前道:“彝人大体有黑彝(贵族)、白彝(平民)和娃子(奴隶)之分。其中白彝和娃子占六成以上,大人何不将其中白彝和娃子挑选出来,发给官书文凭释放为民。并承诺保护其安全和财物,这样不仅让他们心怀感激之情,又可消弭其继续作乱的心思。这是争取人心的好法子。”
“先生高才!这点本官怎么没想到呢?”杨林听萧文远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美帝的南北战争。当时林肯老头若不是依靠着那纸《解放奴隶宣言》获得广大黑人的支持,战争的结果还真不好说。如果我若是仿照其给予彝人奴隶以自由,那么结果会不会对我有利?不如先试试再说。
“先生可否详谈如何实施此事?”杨林问道。
萧文远回应道:“大人每克复一地后,出榜安民之际另附这释奴为民之策。再分给其叛逆的土地财产,鼓励他们参与围剿叛逆。同时传榜宣告各地所有叛军中白彝和娃子,如有协助官军、携械反正或是斩杀叛逆头目之人,不仅赐予自由之身,还赏其相应官职或是银两。这样叛逆内部必猜疑不断互相提防。大人可趁机实行那分化拉拢之策,不愁其不灭也!”
“先生好主意,本官得先生之助如虎添翼!此策若成,本官当亲自替先生向朝廷请功!”杨林由衷的赞道。这个萧文远真是人才,他说的这些已经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所在。将叛军的财产土地分给奴隶,这不就是变相的土改吗。虽然自己以前也那么做过,但是效果不大。只有经历过刻骨磨难的奴隶阶层才会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哈哈,到时我不仅能得到他们的协助,而且也可以此游说鼓动他们从军入伍。即便自己现在没有能力扩大队伍,那么今后一旦有事,这些人绝对会为了保卫自己的所得而战。
“大人过奖了!学生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若不是大人青睐,学生全家早已陷入绝境。今为大人献上此策也是突发奇想,只想着为大人多争得人心,让百姓少遭受战乱之苦,也为自己多积功德。也正应了那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先人教诲,安敢谈大人替学生请功之事?”萧文远望着关下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深沉的道。
“先生真是谦虚,替你为朝廷请功这事就这么定了!”杨林哈哈一笑:“本官乃赳赳武夫,别的想法没有,与先生所想的一致,就是要让百姓少遭受这战乱之苦。若成,于国于民极为有利,也算是我辈武夫毕生希望之所在!”
“大人志存高远,一语将武人的职责说的明白透彻!”萧文远赞道:“大人尚未及冠便有如此胸怀,前途远大!”
“先生不必如此夸奖本官,本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何谈志存高远一说?”杨林望着旭日下的锦绣河山心潮起伏,略一沉吟,当下便将天朝太祖的《忆秦娥.娄山关》吟诵了出来。引得萧文远又是一阵赞叹。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细细商量如何详细实行“释奴为民”的办法。这时杨雷急匆匆跑来道:“四哥,现在整个关城俱被我军所占,是让弟兄们休息后再走还是即刻便走?”
杨林闻言思索片刻,随后道:“命令弟兄们带足干粮和水,我们即刻便走!”
“遵令!”杨雷闻言转身快速离去。
杨林随即向身边的老黑道:“率人在关下前立一木牌,用彝汉两种文字写上‘杨林率部由此去水西’这句话!”
“啊!?”老黑闻令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大人,你不是要隐藏我们的行踪吗,怎么还要告诉敌军我们去哪里?”
不待杨林回答,萧文远却是微微一笑对老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此乃用兵之道!你快去办吧!”
见老黑满脸狐疑的离开,萧文远向杨林道:“大人莫不是不打算去乌撒了?”
杨林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当然要去乌撒,不过不是现在。既然离贵阳不远了,我们不与安邦彦见一面实在说不过去。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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