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就有欺行霸市者。这些人一般多为泼皮无赖和好勇斗狠之辈。他们聚集在一起,专以欺压鱼肉百姓为能事。若论起真实本事,他们却毫无半分。
杨林三人在锦江码头打零工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好的时候,每日也能挣上个百八十文钱。不好的时候,只有十几文二十几文的收入。这点钱只够几人一天的用度,若想以此积攒回家的盘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这中间王澎还派他的二管家来接济了两次米面。
其实以杨林三人的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做些其他的营生。例如在街上替人写信;在店铺里当个跑堂伙计;在镖局里当个镖师什么的等等。
但杨林三人的想法是只要捱过这段时间,家里派人拿钱过来就一切都解决了。何必要去做哪些伺候人的活计。而且打零工没人管,无拘无束的,也正应了他们几个少年心性。
这日早上,三人依然怀揣着周翠娘给做的面饼和馒头来到锦江码头揽活。忽见前方围了上百人,人群之中不时的传来哭泣和打骂声。
杨林三人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以来,从北方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城中各个角落都能看到他们无助、凄苦、绝望的卑微身影。为了生存下去,每天都有灾民靠卖儿卖女来换得救命的钱粮。而那些孩子与父母分离之时,就伴随着人世间最痛彻心扉的号哭声和买主的打骂声。
“四哥,是不是青楼的那些龟奴又来买孩子了?咱们过去看看!”杨雷撸了撸袖子,准备和于万学过去瞧瞧。
“对,咱们过去看看!要还是象昨天那样打骂孩子,我就教训教训那些王八蛋!”
“慢着!”杨林拦住杨雷和于万学,沉声道:“别过去了。过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弄不好还要惹起事端。我们现在不比以前,与人打架后撒腿就跑。现在我们还要照顾芸儿和周姑娘。我们若是一时冲动,那么她们俩怎么办?”
杨雷挠挠头道:“四哥这话有道理。但咱们就这么看着?我这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眼不见心不烦。咱们换个地方。”杨林说完便拉起两个兄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突然前方的人群中闪出一条缝,几名衣衫褴褛的青年被人从中扔了出来。那几名青年明显被打得不轻,口中不断呻吟着,鲜血顺着嘴角和鼻孔不断的流淌在地。其中两人更是七窍流血,躺在地上毫无半点声息。
一群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大汉随后跟了出来。为首的大汉用力踩在一名青年的头上,恶狠狠的道:“你他娘的,在老子的地盘上找活竟然敢不交份子钱!今天老子就让你们这些外地来的穷鬼见识见识厉害!把棒子给我,老子今天非打断他们几个的狗腿!”
那大汉身高体壮,咧开的上衣里有着浓密的胸毛和纹身。他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条儿臂粗的木棒,高高举过头顶,正准备狠狠砸下。却突然被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擎住了手腕。
“朋友,手下留情!再打就出人命了。”
那大汉转头一看,只见一名二十岁出头,红色脸堂,身高六尺有余的魁梧青年站在自己的面前。
杨林见状停下脚步一看,暗呼道:关羽!?这青年若是再有三绺胡须绝对是关羽在世。
“你是谁?敢管你胡七爷的事?活腻味了吧!”那大汉说罢一把抓住红脸青年的衣领,挥起斗大的拳头便打。
红脸青年上身不动,侧头让过打来的拳头,下盘脚跟一点,正踩在胡七的大拇脚趾上。
胡七“嗷”的一声就蹲在地上了,痛的冷汗直冒,抱着脚直叫唤。口中大叫:“上!给老子打死他!”
那胡七的手下众多,立刻就把红脸青年围在当中。红脸青年则将背上的大刀解下来严阵以待。
围观的百姓一见这架势要出人命,立刻吓得跑出老远。生怕迸溅出来的鲜血染到自己的身上。
“人多欺负人少,未免太不仗义了吧!”杨林本打算不再起什么事端的,但见红脸青年陷入险境,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七爷,这三个人就是我跟你说的从不交份子钱的家伙。不过人家认得王府的人,咱们惹不起。”一名贼眉鼠眼的人一边帮着胡四揉脚一边指着杨林三人道。
“哈哈,是耗子啊。原来你是这个什么七爷的手下。”杨林认得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人。他叫李浩,因为其形体而得名“耗子”。这小子每天都领着几个人在码头上转悠,专门收苦力们的份子钱,美其名曰“孝敬”。谁若是不交或是敢反抗,他们就叫来大批打手毒打。
杨林三人初到码头时,这个李浩领人也来要过份子钱。但是在杨雷当面一掌打断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后,这小子的气焰就没有那么嚣张了。尤其是看到王澎的二管家与杨林三人曾接触过后,这小子更是连面都不见了。
那胡七见杨林与那红脸青年站在一起,本是怒气冲天准备狠狠教训这几人一顿的,但听李浩那么一说,心中不免有些泄气,开口问道:“三位,你们真的认识王府的二管家刘宣?”
“没错!不仅仅是刘二管家。他家主人叫我四哥贤弟,我四哥叫他家主人为王兄。这错不了!”杨雷极为轻蔑的向胡七道。
“王兄!?”胡七、李浩和一众手下听到这个词就感觉这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了。
胡七想了片刻,忽的一激灵,急忙起身向杨林抱拳施礼道:“小的胡七有眼不识泰山,您老人家别见怪。今日冲撞了大驾,您老多包涵。改日小的定当登门谢罪,告辞、告辞!”
没等杨林等人缓过神来,胡七已是领着手下一溜烟儿跑的无影无踪了。
“咦?这些家伙什么毛病!怎么怕王府的人怕成这样?”杨林心中不禁犯着嘀咕。
此时那红脸青年正在逐个检验那些被打青年的伤势,并且掏出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和绷带为伤者包扎。杨林也不再多想,与杨雷和于万学帮着救治伤者。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杨林帮着红脸青年包扎好最后一名伤者问道。
“在下关海,湖广襄阳府人士。多谢阁下方才相助!否则海力不能敌也!还好,这些人只是皮外伤,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杨林闻言急忙礼让几句,随后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这回他并没隐瞒实情。因为他看出关海并不是那种心怀叵测之人。
这时几名被打的青年挣扎着坐起身来,其中一人抱拳向杨林和关海几人道:“多谢几位恩公相救!在下罗英,陕西凤翔人。因家乡遭灾,与几名同乡逃荒于此。本想打些零工糊口,不料竟被人勒索。我等与他们理论,结果险遭毒手。诸位恩公,我等身无他物以报救命之恩。请受我等一拜!”
杨林和关海见罗英几人挣扎着要行大礼,急忙伸手阻拦。
关海道:“诸位莫要如此!我等都是背井离乡之人,相逢即是有缘。大家既已相识,今后就都是兄弟。千万不要见外!”
杨林也道:“你们要谢就谢关海兄。若不是他当时阻挡一下,我们兄弟三人就是相救也来不及。”
罗英几人听罢,不顾关海的劝阻,硬生生的磕了三个头在地上,随后又向杨林三人施礼,以报答几人的救命之恩。
关海今年二十二岁,因家中遭灾,与妹妹流浪四方以卖艺为生。现住在城中来福客栈。
罗英几人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除他自己外,还有徐江、冯良、张勇和张胜兄弟。他们住在城外一座破庙中,除了几床露着棉絮的破被,再没有其他的物品了。
杨林兄弟三人本是富家子弟,自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勺。衣食无忧,花钱大手大脚。若不是摊上了不明不白的人命官司,三人绝对不会沦落到打短工糊口的地步。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热情好客、仗义疏财的本性又显露出来。
杨林兄弟见罗英几人身负重伤,需要休养,便毫不犹豫的让他们搬到自己家中。连带着让关海也一起搬过去,完全没考虑自己家是否住得下。
罗英几人虽为贫寒子弟,但深知礼节,他们百般推脱。但架不住杨林三人的再三邀请。
正在这时,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一位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出现在面前,向关海道:“大哥,我只是去买粥的功夫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咦,这些人是谁啊?
关海见众人都盯着这少女发愣,脸上一红(反正谁也看不出来),急忙道:“诸位兄弟别见笑,这是舍妹关颖。失礼之处,多海涵!”
“哪里哪里,我们怎会见怪一个小姑娘。”杨雷在一旁哈哈一笑道,“关大哥、罗大哥,还有诸位兄弟,今天都到我们家去。地方虽然小点儿,但挤挤也能住下。关键是不用花钱。”
“哼!说谁小姑娘呢?你又比我大上几何?”关颖不屑的看了杨雷一眼,道:“我和大哥与你们又不熟。凭什么要住到你们家去?万一你们是歹人怎么办?”
“嗯!?这个、这个……是啊……啊”杨雷的脸一下涨的通红,被关颖抢白的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妹,你太无礼了!平时为兄是怎么教你的?杨兄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在江湖……”关海现在真是尴尬极了,关颖的言语简直就是在打人家脸一样。
“人在江湖,多位朋友多条路;谦虚谨慎,乃立身之道;一人之力,难抵八面来风……,哎呀大哥,这些你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烦死了。”关颖把买来的热粥一下放到关海手里,展颜笑道:“哥哥莫气,趁热把这粥喝了。小妹这就向你的杨兄弟赔礼。”
“你……”,关海无可奈何的看着关颖,想说些什么又实在说不出来。
杨林上前道:“关姑娘,你别误会。我兄弟杨雷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大伙互相帮衬着,能省下一些钱来。”
“哦,原来那个傻大个叫杨雷,是你兄弟啊。”关颖顽皮的眨眨眼睛,把杨林弄得也是尴尬不已。
于万学本想也上前解释解释,但一看杨林都被弄得面红耳赤,这脚下抬了几抬就是迈不出去。暗道这小丫头言语够犀利的,还是别说话为妙。
关颖来到杨雷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道了个万福道:“小女子关颖,方才多有得罪。请傻大个杨雷杨公子多包涵!”
杨雷现在是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站在原地半天才道:“关姑娘不必多礼!”
关海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我怎么有这么个妹妹,太失礼了。只得抱拳向杨林三人道:“杨兄弟,舍妹失礼之处请见谅!我们兄妹还是住在客栈比较方便。这样也就不用叨扰贵府了。改日,关某定当设宴感谢今日相助之恩!
“关兄既如此说,小弟也不便强求。不过大家今日有缘相逢,吃顿饭还是免不了的。小弟做东,在家中设宴,请各位赏脸!”
“好啊!杨公子可要买一条锦江的大鲤鱼,我最喜欢吃了!”关颖在旁边拍掌叫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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