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浓纳闷地看向戚怀风,但始终没问出口。
戚怀风注意到他的眼神,狡黠地笑了一下:“怎么,很佩服我?”
“……自恋。”
是挺佩服的,但不想告诉你。
谢雨浓故意抛下他,埋头扎进了林子里。
山下依然是炎炎夏日,山林里却阴凉仿若已经迎来秋日,那些细碎的阳光透过枝与叶的缝隙金子一样洒落到地上,风一吹,就随着树影一起晃动,又像粼粼的波光,草叶磨蹭沙沙的声响让谢雨浓听得很舒服,他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得到安抚。
“谢雨浓?”
谢雨浓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
戚怀风笑了一声,才问他:“你妈怎么不打你电话。”
谢雨浓忽然顿住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放松过头了,他今天可是逃课来的。
他赶紧把书包一边扯下来,在旁边翻手机。
一下,没摸到。
两下,没摸到。
三下……
谢雨浓愣了愣,把书包放下来,拉开拉链,翻找起来。戚怀风看他紧张的样子,问了句怎么了。他也不回答,只是闷头翻。
几乎所有的书全都搬出来了,谢雨浓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放弃了。
“……我手机好像被偷了。”
戚怀风愣了愣:“真的假的……”
第19章 17 芽
“嗯……嗯……没有,嗯……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去的……嗯……”
谢雨浓扭头看了一眼戚怀风,戚怀风被他一看,无声地做了个啊的口型,谢雨浓摇摇头,又扭过头回过去继续说:“嗯……奶奶,你别担心,我先挂了。”
戚怀风从他手里接过手机,随口道:“我带你逃课,拐你来市里,你妈知道肯定恨死我了。”
谢雨浓皱着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妈妈从来没有恨过你,以后也不会。”
戚怀风笑了笑,把手机放了起来。
他们的脚程很快,琴山也不高,山顶几乎一下就到了。
不过爬上山顶俯瞰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畅快。谢雨浓在山崖边站了站,看出去不是绿水青山秀美的风景,而是水泥精钢,铜墙铁壁一般的城市。他知道,遥远的以后,他也会进入这座城市,成为一块水泥,一条钢筋,变成这座城市沉默的一部分。
他的人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看到那边没有。”
谢雨浓看了一眼戚怀风,戚怀风指着一个方向,谢雨浓顺着望去,坦白讲,他不知道那个方向和其他方向看起来有什么区别,都只有一座座灰白的高楼。
“看什么?”
戚怀风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那个方向,是上海。”
“上海?”谢雨浓又努力地看了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你瞎说吧。”
“你就这样看当然看不出,你又不是千里眼。”
“……那我怎么知道那里是不是上海。”
戚怀风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轻松地笑了。
谢雨浓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戚怀风这一天所说的话。
“谢雨浓,那里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到那里去。”
“到那里去?”
谢雨浓怀疑地看了看他,又把那份疑惑投向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上海的远方。
那个年代,上海像一座满是宝藏的金矿一样吸引着所有野心勃勃的人,上海对还是孩子的他们来说就是最大最远的地方。
我们真的能到那里去吗?怎么去呢?去了又要做什么?
十一岁的时候,谢雨浓不知道那些大城市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当他们谈论起这些地方,他除了迷惘,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和戚怀风一样充满希望,并且激动着。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也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让冒险更为值得,更为危险而迷人。
他回头,看见戚怀风正望着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很轻松。
说不上来为什么,谢雨浓觉得他能够原谅戚怀风了。
“谢雨浓,我们以后一起去上海吧。”
谢雨浓扭头看向戚怀风指过的那个方向,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很远,也许真的可以去。
他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戚怀风忽然欢呼了一声:“走喽,下山喽!”
谢雨浓跟着他又一次跑进树林里,远方暂时被抛掷在他们身后,那些遥远的梦幻般的未来,暂时不如此刻山间飘散在风中自由的快乐。
下山走了另一条野道,谢雨浓真是惊讶于戚怀风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但他又不想问,真问出口,好像就输了什么似的。
那条道很特别,要比先前的那条更蜿蜒,如果说先前的那条更像一条捷径,那下山的这一条,则好像是故意为了寻觅风景而走的。
果不其然走到某一处开始,两个人看见了一条湿漉漉的岔路,戚怀风啊了一声,拉着谢雨浓又往那条岔路去了。谢雨浓跟着他身后,踩过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感觉很奇妙。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那些水流越来越明显,从经络一般细细的一两支,变成一条浅浅的沟,谢雨浓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愣了一下:“瀑布?”
戚怀风神秘地笑了笑,但没有回答他。谢雨浓的心脏砰砰直跳,就这样又走了一阵,水流声更大更明显,谢雨浓终于从那些竹林交相掩映的缝隙中,望见那道白色的瀑布,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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