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贵也不告退,甩着胳膊,一脸欠扁样的昂然走了,邹府管事连吸了几口气,强压着怒火,拱手和曹大人告了退,回去邹府禀报安置去了。
阳春三月就在一场场热闹中,不知不觉滑了过去,文清贵在京城安顿下来,邹应年一提起他,就恨得牙根痒,过几天见风头有些过了,就遣人想偷着捉了他送回杭州府,可这文清贵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法子,屋子里养了不知道多少条蛇,派去的家丁、管事被咬了两三个,幸亏跑得快,才拣了条命回来,再往后,说什么也没人敢去招惹文清贵了。
文清贵见邹应年对他一筹莫展,越发得意起来,吃饱喝足了,有事没事就跑到邹府门前骂骂咧咧,若是喝了点小酒,胆气越发壮大,就敢冲到府门口,摔东西砸人,对着这么个祸害,邹府上下头痛不已,一时半会的,却也没有法子。
李小暖忙了几天,看着府里上上下下换了春装,又和王妃一起,将几件亲手做的时新春装送到瑞紫堂,老太妃还是不见她和王妃,可瑞紫堂却涌出丝丝春意来,传话的中年仆妇神情沾了更多的世俗人气,笑得也可亲多了,接过新衣,站在院子里,陪着王妃和李小暖说了半天闲话。
王妃又兴致十足的看着李小暖和红福说了话,两人才出了院门,也不坐轿子,一路看着园子里的春色,一路往正院回去了。
王妃满足的叹了口气,
“小暖,你觉没觉得,老祖宗院子里,好象松动多了,那些个丫头婆子,也人气多了。”
“瞧母亲说的,人气多了,难道老祖宗院子里的使唤人,以前都是鬼气居多的?”
李小暖笑着嗔怪道,王妃笑出了声,
“可不能说鬼气,是神佛之气,那神佛之气虽好,总让人觉得靠近不得,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你看看,现在可变得多了,唉,要是老祖宗也能少点神佛之气就好了,王爷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往王妃身边靠了靠,挽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
“母亲,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可我就是想不通,当娘的对儿女,哪个不是亲得不能再亲了,象您对爷,简直就是命根子一样,父亲也是老祖宗的独养儿子,怎么就……父亲又是那样的孝心,可怜竟没个可孝敬处。”
“唉!”
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周围,又叹了口气,才低声说道:
“这事,我也有些糊涂,说起来也是话长,你也该听说过,当年老太爷纳了个妾,也是个贵妾,生得真是好!”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
“都说你是个绝色的,这相貌上,是不比那位老姨奶奶差,可那股子骨子里的狐媚劲儿……真形容不出,唉,那就是个活生生的狐狸精,心眼又多得数不过来,嘴巴甜得流蜜……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总之,老太爷被她迷得万事都听她调遣。”
王妃眼里闪过丝认命的无奈来,
“这事咱也不说了,老祖宗虽说也是精明过人,能文能武,可坏就坏在脾气暴,心气又高,不肯服软,跟那位老姨奶奶过招,就没赢过一丝半分去,可老祖宗也是个狠的。”
王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
“那位老姨奶奶,独宠专房了十几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这个儿子,若不是从南边边关回来时,就抱回来了,也不会有!从边关回来没两年,那位老姨奶奶又怀过一胎,老祖宗盯了六个月,也没找到下手处,后来有一次,老太爷和老祖宗到宫里朝贺,老祖宗打了花呼哨就骑马赶回府里,拎着刀冲到老姨奶奶院子里,捏着老姨奶奶的嘴灌了碗药进去,孩子没了,从此也绝了老姨奶奶的生育。”
李小暖咽了口口水,只听得惊心动魄,王妃感叹着:
“老太爷赶回府里,就和老祖宗打到了一处,从府里打到了街上,一路打到了宫门口,还是皇上出面,强压着两人和解了这事,就从那时候起,老太爷就和老祖宗一东一西的住着,除了每年祭祖的时候一左一右的立在一处,旁的时候,就没站在一间屋子里过!连大门都是从中间隔开的。这事,老一辈的,可是无人不知。”
李小暖扬着眉梢,一时惊讶的落不下去,这位老祖宗,竟强悍至此,真是让人听着都激动!
“咱们老祖宗是南边大头领的独养女儿,听说从小就不凡,原是要她当大头领的,被当成大头领由着性子养大,后来硬是自己要嫁了咱们老太爷,跟着进了京城,老太爷当年驻守南边,就没打过败仗,也是因了南边各部看着老祖宗的面子,对老太爷的话令行禁止,从老太爷和老祖宗分着过日子后,皇上就没敢再让老太爷去过南边,就怕他去了回不来。”
王妃微微带着丝骄傲说道,
“分开后,王爷跟着老祖宗一处住着,二爷和老姨奶奶,跟着老太爷一处,二爷比王爷小十三岁,二爷十四岁那年,老太爷病倒了,老姨奶奶是个极厉害的,也不等二爷成年,当时就张罗着给他成了亲,娶了她娘家妹妹的女儿,就是如今的顾二奶奶,她妹夫靠着老太爷提携,虽说领着肥缺,可家里孩子多,光儿子就六七个,穷亲戚更多,也不是个富裕的,可这个顾二奶奶嫁过来时,光庄子就陪送了十几个,还有十几间铺子,金银首饰、压箱银子就更不用说了,老祖宗看了抄来的嫁妆单子,一口气就背了过去,那庄子、铺子,都是王府的产业。”
李小暖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老姨奶奶,更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如今汝南王府的庄子、铺子,个个都是歪瓜裂枣,赶情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唉,二爷成亲后没几个月,老太爷就走了,等老祖宗赶到时,那位老姨奶奶已经穿戴整齐,吞金死在老太爷床头了。唉!”
王妃感叹着,
“老祖宗憋了这么多年的气,硬是看着把两个人一东一西埋得远远的,回来就要让人追回那些王府的庄子、铺子,是王爷死命劝住了,跟老祖宗说,二爷好歹也是老太爷的血脉,也是他的兄弟,年纪又小,他不能逼得兄弟没了活路,老祖宗大哭了一场,从此就避进了瑞紫堂,再不见人,唉,王爷这也是为了老祖宗好,若是再担了逼死庶子的恶名,何苦来?唉!”
王妃说着伤感起来,李小暖挽着王妃的胳膊,也跟着伤感起来,老祖宗弃了南边大头领不做,跟着老太爷不远千里到了这京城,又肯心甘情愿的为了他困在这样憋死人的后宅,必是极爱老太爷的,爱极则恨极,唉,当年,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恋上别人,老祖宗这心,得碎成什么样?!就是如今,只怕还是破碎不堪着的。
“唉,这些事、这些话都是府里的禁忌,你听了也就听了,可别跟人提起,往后心里也要有个数,有些话,当着王爷的面不能说,有些话吧,当着老祖宗的面不能说,爷也是个可怜的,从老祖宗搬进这院子那天起,他就没舒心笑过,唉!”
王妃长长的叹息起来,李小暖也跟着长叹着,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着,王妃又叹了口气,提高了声音说道:
“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了不提了,我倒想起件事来,正想和你商量商量。”
“嗯?”
李小暖转头看着王妃,王妃皱了皱眉头,
“我也为难了好几天了,敏盈前几天和我说,想让你帮着打理打理她陪嫁的那几间铺子,我是一口回了她,可这两天想想,又觉得有些个不妥当,你也知道,敏盈府上人口多,府里不宽裕,眼看着君容、永彬又大了,敏盈那份嫁妆,若是再分成两三份,一来薄得难堪,二来,她手上就没了傍身银子,我也不放心,想想她打算的也对,若是那几家铺子经营的好,也不过几年,就能生息出不少来,那就是活钱,我就想着。”
王妃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你是不能给她打理铺子,不如帮她找个能干的掌柜,这铺子做得好不好,不就是靠着个好掌柜么?”
李小暖意外而为难的眨了眨眼睛,心思转的飞快,程敏盈的铺子,她是接不得……要做也得有好处才行,李小暖心里微微一动,看着王妃,笑盈盈的说道:
“母亲不知道,这掌柜再好,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产业,再好也有限,还是要自己人操心才行。”
王妃微微一怔,李小暖笑眯眯的接着说道:
“大姐姐必是觉得我是个会管铺子的,其实她是有眼不认金镶玉,有个现成真正会做生意的,她竟没看到!”
“你说的是哪个?”
王妃好奇起来,
“就是云姗姐姐啊,云姗姐姐可是自小就跟着李老夫人看帐学生意,您看看,她那点嫁妆,到她手里,也不过经营了这几年,早就翻了几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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