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默了声儿发呆的小样子,赛罕笑了,握了那已经捏紧的小拳,“不气啊,说笑呢,这还不得冻坏了我的小鱼儿,等守了夜咱回炕上暖暖和和地要。”
“……回炕上,天地就管不着么?”哪里还顾得羞,她嘟了嘟嘴,喃喃地还给他这一句。这许久来,光傻傻地跟着他,被他疼得爱得什么都忘了,忘了曾经读的书,曾经爹娘于这女儿家的教导。可自己昏了头,他也昏了不成?说他是野兽,可他也定过亲,几是为人夫,怎的如今……只肯诺下情意,却从不诺下往后?“……再躲,也是偷。”
赛罕一挑眉,故意道,“偷?那按你这么说,咱俩你情我愿算是偷;那从未谋面就入了洞房的,倒是睡的天经地义了?”
这可真真是戳进心坎儿里!她委屈地点点头。
“矫情。”
“是矫情!我就是矫情!你们草原人打个仗就能收了人的妻子,我们中原人是要至死守洁的!无名无份,这不是偷是什么?”
听那小声儿变了调,水眸子里闪闪亮亮的已是要溢出来,赛罕不敢再闹,赶紧抱紧,“好了好了,逗你呢,鱼儿,怎的当真恼了?”
“你,你竟是用这种事来逗耍,我,我……”
“傻丫头,怎的就吃不得一句说笑的话?等回了大营,十里流水,大宴三天。娶我的小鱼儿,娶我的妻,啊?”
“谁说是要什么排场了?”泪使劲儿打转,雅予硬忍不让掉下来,“要的是一句诺!一诺千金,一方盖头就是终身;否则,再大的排场,也是个笑话!”
“这就是了,”赛罕笑笑,搂了那小脑袋贴在心口,“我自来不认那些规矩,框不住我,也不想框住你。往后,日子有,你我就有。你听懂了么?”
她眨了眨眼睛,冷去的泪扑扑地掉,这番话若是换个男人说,她不知要怎样恨混账,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她的心竟又是被虏了去,懵懂着抹了把泪,抱紧他,“我,我就是怕……”
赛罕低头,轻轻吻吻她,“那,当真一方盖头就能不怕?”
“……嗯。”
“那好。”他一把拉过斗篷将她蒙了头,“天地为证,今日我赛罕娶季雅予为妻,不悔,不渝。”
日头越升越高,光线渐渐和暖,不远处的篝火噼啪燃烧漾出滚滚热晕,却这一切都不足以融去身边的冰雪,怀中好是安静……
“鱼儿,你若认就叫我一声。……不认,咱往后就只能再接着偷了。”
那期待的娇声依旧不闻,他的心莫名一落,回想自己将才的话竟是有种自嘲的讽刺……又等了一刻,慢慢打开,白狐斗篷包裹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挂着笑,“娘说,盖头下的新娘子不能开口,一开口往后的日子有口舌是非。”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努力了一下脸色依旧僵硬,只抬手轻轻刮刮她的小鼻子……
……
“赛罕,”
“嗯,”
“我……还一桩未了。”
“想送景同回中原?”
“……嗯。”
千里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小景同的身份,此刻他是最安全的,却也是最无望的。草原上形势变幻莫测,如今虽被困在这里,雅予却隐约觉得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原以为这荒蛮之地会把他囚疯,却原来他的心比她曾经所见更深不可测,这份安静与恬淡绝非装得出来,可他这一面的性情又有几人知?十年,悍狼一定会废,绍布当时的应自是多半为的自己拿缠不清的情愫,却是否也意在此?他兄弟们怎能冒这个险?如今等的不过是个时机,只要他回到大营,就可以想办法护送景同还朝。
“等局势稳定些。等咱们有儿有女。”
窝在怀中这一句当真说羞了她,可此刻雅予倒不急争那个,只道,“如何等得?”
“要证得景同的身份必得你回去,你这一走,哪里还回来。”
他分明不是当真就是在揶揄她,可雅予却还是使劲儿捶了他一记,“竟是说这种混账话!我是那般轻薄之人??”
他握了她笑了,“我是怕景同太小,中原朝堂水深,怕他被人欺负、利用。至于我的鱼儿么,谅他谁敢!就是你那安哲哥哥来了,我也掐死他。”
“你这不是匪性子是什么??安哲哥哥他……”
“你让他试试!”从来听不得她叫那人叫得如此牙碜!
看他瞪了眼,她没敢再就着那话争,却是不服道,“哼,就说得旁人,那你呢?那你呢?若是有人来夺你呢?
“这得我来问你,”这话题转得好,他挑了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若真有那一天,你怎样?”
“我……”被反问回来,雅予一时有些怔,她能怎样?记得娘说,有大为尊,似是做了正室就好,可爹爹一辈子只有娘亲一个,娘那大到底没拿起来。至于她自己,一直都以为要嫁的是安哲哥哥,他怎么会给她如此为难,这便,这便从未想过……
“没辙了?”他捏捏她的脸蛋儿。
“……我能有什么辙?我又如何强得过你?强得过哪一个!”
“那就让了?”
她气鼓鼓地看着他那得意的坏样子,扑闪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想着这么个英俊的狼兽在女人中间被推来让去,心酸地恨,野兽,混账的野兽!……嗯?突然悟得了什么,扑哧笑了,凑到他唇边,“我才不跟什么人夺,若真有那一天啊,他就不是狼了,”点住他的鼻子,大声道,“我还要他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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