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很少,偶尔会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太阳发呆,金色的阳光扫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比平时更有温度一些。
宫野志保的童年里,装满了这样的画面。
后来,她连太阳也不看了。
“黑泽医生。”
黑衣组织很满意这两年来她的表现,因此对她也愈发有求必应,在得知她需要去美国获取研究资料的时候,也很痛快地放了行,还特地找了组织里最忠诚、最能干的琴酒保护她的安全。
“您可以去环球旅行,放松一阵子,将研究稍微缓缓,那位先生很担心您的身体。”
女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没有说话。
她的话总是很少,显得冷冰冰的,有点像是琴酒。
但谁都知道,这个被那位先生极其重视的天才科学家,和组织里最忠诚、最能干的银发杀手不太对付。
毕竟当初是琴酒用了粗鲁的手段把人‘请’回来的。
但正因如此,那位先生才如此放心让他们接触,尽管两个人相看生厌,偶尔碰面甚至连话都不想和对方讲。
他们刚到美国就出了事。
美国的黑手党还留有余孽,这些野蛮的家伙竟然敢对组织最重要的科学家下手,她手上多了一道伤口,那位先生很是愤怒,琴酒理所当然地将他们全都清除了。
“小姐。”
她的身体很不好,这些年总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病倒,现在又受了伤,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那位先生决定给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窃听器暂时退出了她的生活,但取而代之的,是银发杀手寸步不离的保护和监视。
“您不必这样。”
黑泽阵握着她受伤的手臂,嘴唇紧紧抿起来,这两年,他只能远远看着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小姐了。
她好像变成了隔着乌云的月亮,依旧皎洁、美好,只是那些柔软朦胧的东西藏了起来,卷进了灰色的阴影里,黑泽阵感觉自己也被隔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很想抱她,想让她像是从前那样埋进自己的胸口,想用力抱住她,想亲吻她的眼睛,她的额头,她消瘦的脸颊。
但是他不敢。
他不是一双合格的手套,而现在他的主人,好像一轮一伸手就会碎掉的月亮。
他只敢虚虚握住她的手臂,说一些绝对不会出错的话。
在宫野夫妇加入组织的时候,黑泽阵就想过让她离开日本,脱离黑衣组织的视野。
但他们加入得太过突然,他那时候在组织里的地位还远远不如现在,直到他们正式加入,他才得知消息,那时候再轻举妄动,反而会叫她陷入危险。
那对夫妇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就像黑泽阵见过的很多人一样,嘴上说着绝对不会背叛,不惧怕任何刑罚,但当那些东西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
还好这两年,随着他的权利越来越大,他能够做的准备更多了。
“小姐。”
他看着她,慢慢说道:“不论您想离开还是复仇,都不需要您弄伤自己,您只需要耐心地等待,我会把他们的头颅一颗一颗砍下来献给您,一个也不会少。”
“嗯……”她垂下眸,小声说自己知道了。
黑泽阵于是沉默下来,他不擅长安慰人,和她的父亲兄长对比起来,他称得上是不解人意,所以他沉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用从前那样的方式陪伴她。
但是他现在不确定,他的主人,是否还需要他这样的陪伴。
“阿阵。”
很久很久以后,她蜷缩起来,像是之前那样躲进他的怀里。
“我感觉世界像是一片深海,我们都是海水里的鱼,被洋流推着迁徙,永远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黑泽阵感到一种安心,就好像他们之间的羁绊是一种亘古不变的固定体。
然后听见她说:“你说,会不会,其实有些鱼早就已经死了呢?”
她握住他的手,抚摸他手指上的茧,轻轻说道:“早就已经死去,只是洋流在动,庞大的鱼群也在动,所以那一只已经死掉的小鱼,也跟着麻木地被推动前行。”
“就像我和你。”
她抬眸看着他:“阿阵,我觉得我已经死掉了,死在14岁那一年。”
黑泽阵抱紧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半句话。
“我的灵魂已经不在躯壳里面了,变成了一只随波逐流的小鱼,所以有人靠近,我就和他们做朋友,有人指引方向,我就把那个当做未来的道路,麻木地往前走。”
放弃复仇也好,上学也好,和同学做朋友,养狗狗、和小明美玩、去师父们那里打工、当医生……一切的一切,都是挣扎着努力着想要继续呼吸下去的自救。
因为想要找到自己还能继续好好生活下去,想要找到自己可以像是父亲和哥哥们期待的那样好好长大的证据。
“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
她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说:“阿阵,在梦里我们没有留在日本,我们过了很久的流浪生活,然后回到了西西里,我开了一家宠物护理店,阿阵是我的员工,每天都会被顾客送来的猫猫狗狗欺负。”
属于他们的唯一一只狗狗不见了,绘梨不敢问阿阵到底是杀了它,还是把它送到了别人家里去,就像她从来不打听家人的踪迹一样,就好像这么做,他们就能拥有一个最好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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