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回头,见孙喜无聊之极,正在用乱石搭房子。便道:“我们要走了,你花那力气做什么?”
孙喜叹道:“我这建的是道观。只是横过了一条河,我木头哥就中了邪,把魂丢了。前面还远啦。我得加紧,把道观建好了,还得你出钱去弄香火贡品。我孙喜就一样好,不让人白干。请三清祖师爷来做法,是诚心的。”
甘木被逗笑了,骂道:“就你鬼主意多,你自己做法得了。要我去花钱买贡品,我丢了魂的人,干得了吗?”
“干得了。你有钱就行,哥帮你干了!”
原来,那资水千里奔流,在此处受群山撞了一下腰身,扭得一扭,往江中一闪,那大山也不闲着,脚跟并拢跳了一步,就挤出个江湾来。来的这一个瘦小汉子,从江湾转角处,看见甘木和薛盖搭话,听声音甚是稚嫩,就走过来看看,顺便开了个玩笑。没打算为难他们。
甘木上次在县学闯祸,回来被岛主伯伯教训,还只有两天。在江中听到排工说盐帮厉害,言犹在耳。他初走江湖,遇到陌生汉子心里紧张,看谁都像盐贩子。
甘木在心里默念,“知己知彼,当机立断。”他悄悄朝孙喜做个手势,迎面朝汉子走去。
“你两个小哥是干什么的?”汉子问道。
“学堂的,要去二都乡。”甘木说完,反问道:“哥哥有事吗?”
那汉子很随意地到处看了看,笑道:“没事。你走你的。”
甘木二人虚惊一场,不敢久留,先后背起包袱,往三十多里外的二都乡赶去。
那瘦小汉子,在背后目送二人离开,盯着甘木的包袱出神了一阵,又优哉游哉地往前走。走一阵还回过头来看,想了一会,又随手折了路边一支筷子大的枝条,将树叶撸尽,用牙齿去磨那枝条的嫩尖。感觉到苦了,他将枝条扔到江里,两手一刮,快步来到了江湾,在集市上一堆闲人中间穿过,进了一家杂货店。
杂货店里,只有一个伙计在扫地。汉子问道:“喂,这几日可见鼎州来的黄爷露面?”
“你来迟了。今早有人说,黄爷的手下在几个排牯佬那里吃了亏,不甘心,黄爷正想法子往回找补呢。如今带人也不容易,一点烂谷子芝麻事,就要找做大佬的出头。”
“喂,走了多久了?”
“走了多久你问黄爷去!喂喂喂。我天天跟你报告军情的?你花个一个大钱请我吃过,还是请我喝过?你有钱吗?”
瘦小汉子不敢呛声,从杂货铺里出来,又再找别人去打听。
甘木二人行到接近日中,才到了二都乡去桃源的岔路口。孙喜找了个卖茶饭的樊家老店,挑个座头,与甘木对坐了。他点了一盘风鸡,一盘肉片,一个菌汤。那老板娘进后厨一转,出来厅上问道:“饭还没熟,得等一下。是哪位小哥会账?”
甘木就看着孙喜笑,孙喜道:“这却是怎的?我还没吃呢?”
那老板娘道:“没吃才要说,吃了哪里还说得及?”
孙喜正是饥肠辘辘,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说道:“你且说个数来。”
“风鸡十二钱,肉片八钱,菌汤四钱,饭不算,共二十四钱。”
孙喜从包袱里摸出一把钱来,放在桌上,嚷道:“老板娘,钱你可以先拿去,菜要够味,不然我不依的。”
那老板娘正要去收,甘木从凳子上跳起来,将那枚崇宁通宝抢在手中,立即揣进了怀里。
孙喜惊道:“木头,你要作甚?”
甘木笑嘻嘻地答道:“没事,借你一个钱用用,等下路上还你。”话说完,只觉得哪里不妥,便匆匆走出店来,在门口差点和人撞个满怀。
那进来的人闪身避开甘木,就站在最靠门的位子上,目光将屋内扫了一圈,直至后厨,才回身解下佩刀,放在凳子朝墙的一侧,将白衫后摆一捋,朝门外轻轻坐下。
没等白衣男子点菜,门口又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四个汉子,直走到孙喜旁边的座头围坐了,便连叠声地叫“老板娘”。老板娘刚收了钱,去后厨交代完出来,笑道:“客官莫急。我这虽是小店,也讲个先来后到。且让门口的客官先点菜。”
一个汉子嚷道:“这老板娘好不晓事,我们吃的菜多,上的要慢,自然先点。他单一人,一两个菜,迟点也不打紧。”
老板娘正要驳他的歪理,白衣男子道:“我不急。”只见他自斟了一杯茶,在那里慢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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