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红衣自这个念头刚起,周遭忽然狂风大作,那些狂风目标明确,往她席卷而来。
季传惊了一下:
“黑莲?!”
盛红衣没有应声,却是摆手示意,表示阻止。
季传停下了脚下动作。
莫不是此时有什么不对?
盛红衣被风卷入其中,神奇的是,她并不觉得恐惧,相反,她心里有一种感觉萌生而出。
她想了想,张开双臂,大胆的放开所有的防御,任由那些狂风在她周遭狂舞。
狂风呼啸,越发紧密的缠绕住她,力量惊人,它们无孔不入,甚至顺着盛红衣的毛孔,钻入她的四肢百骸,以及识海!
迅猛的,强烈的力量,冲刷着她,似有铺天盖地的海浪在她面前倾泻而下。
下一瞬,已是灭顶。
盛红衣眼前一黑。
她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走着。
前头,有路,可却黑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好像有无尽的耐心,慢慢走着,哪怕无有尽头,她也不在乎。
她走啊走啊,觉得很累,只觉得腿脚越来越绵软无力,可心里不知为何,有一股劲儿,促使她继续往前。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干什么,甚至脑子似混沌一片,连具体目标她都说不清楚,可,她就是一门心思的往前走。
前面很黑,走着走着,盛红衣感觉到那些黑暗,似乎往她挤压过来。
她有点害怕,这般下去,这路岂不是越走越窄了。
她试图奔跑,可刚准备加快速度,便是一个踉跄,险些扑跌在地。
她皱了皱眉,明白自己的腿脚因为走路太多,已是很累了。
她低下头,只觉得靴子里湿漉漉的,疼痛感丝丝缕缕,却又不间断的慢慢传过来。
便是如此,她咬着牙,还是加快了步子。
周遭那些东西,兴许下一刻就要把她挤压在中间了。
若是不走,是等着在这里成为肉饼么?
她越走越快,猩红的血液,沁湿了她的靴子,接着是裤脚,然后甚至到了膝盖处。
而她还在走,到了此处,她连任何杂念都没有,就是往前。
脚下,明明有路,那黑幕一般的东西越聚越多,黑暗之中,似还有些可怕狰狞的怪物在里面若影若现,她只当做不知,哪怕是已经挤到她的脸上,只要这路还能走下去,她便在往前往前往前。
实在是除了往前,想来她也是无任何退路的。
在这里,脚下看似平坦的路下,还有着等待吞噬她的万丈深渊。
走着走着,就在她的双腿连疼痛感都没了,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清晰的血脚印之时,面前出现了岔路。
两条路,一样的粗细,周围的场景一般无二,不同的是,左边的路,比右边的路,看起来明亮了三分。
打眼看去,似乎多了些希望之感。
盛红衣没有犹豫,就跨入了那条路。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一切不过是遵从本心。
两条路,想太多去纠结也没什么用,她更不是什么没苦硬吃之人,自是选择看起来更有希望的路。
这一路,她依然走的艰辛,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
她曾经在走上这条路之时,回望来路,烟雾缭绕之中,空落落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走啊走啊,其中又遇到了好几个岔路口,无一例外,她都选择了她看起来觉得更好走,更舒服的路。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没有什么时间的意识,前方出现了一个云台。
盛红衣眼睛一亮,这玩意儿没见过啊,大约是终点了?
转念一想,不管是不是终点,她也认了,因为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血快要流干了。
不上云台,她难道还有别的可去之处?
她心中骤然涌起一股子狠劲儿,扑了过去,一把跳上了云台。
这一跳,她便发现周围天光变了。
白茫茫的一片。
她冷静的坐在中间,看着四周。
奇怪的是,此时她的心无比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有一个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盛红衣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没本事知道那声音来源何处的,于是,便平静回应:
“不知。”
“这里是你的心路,在你的内心深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走的路便是如此困难。”
这话,似乎引起了盛红衣的关注:
“哦?”
心路么?
她回味了一下走过来的过程。
她的心路为何这般的阴暗绝望,而且没有后路,便是历经千辛万苦,都需要不断的往前么?
她是这么别扭的人么?
为何要如此的作贱自己?
想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她是谁啊?
她这一路忙着赶路,竟然一路走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不知自己的姓名、来历甚至没有记忆……
甚至,她举起双手,她有什么赖以生存的本事没有?
她握紧双手,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的力量。
脑海之中,除了这一条历经艰险走来的路,竟然空荡一片。
这很离谱。
她是一个没有来历的人么?
没有来历的人,需要什么心路?
盛红衣自觉自己虽然没有了记忆,可并不代表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所以,大概率是这条破路搞的鬼咯?
把她的记忆给遮挡住了。
“怎么?你不信?”
那声音继续问,明显的有些发沉,似乎问话之人很不高兴。
盛红衣却并不胆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你让我信,我就信,凭什么?”
那声音久久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屑于回答盛红衣,还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盛红衣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她索性就地躺了下来。
她实在有些累了,不如睡上一睡。
其实,她也没刻意的去睡觉,只不过,人一坐下来,困意袭来,她就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子在打架。
心路么?
还是她自己的。
她想在自己的地盘睡一觉,没毛病吧。
就在她要睡着之际,那讨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喂,你怎么睡得着的!”
盛红衣翻了个身,含糊道:
“不然呢?”
她走了那么久,终于到了终点,睡一觉如何?
“你就不好奇自己的心路?”
那声音不死心。
盛红衣没有回答,呼吸越发的平稳。
那声音急了,声音极大,似乎在盛红衣的耳边:
“你快起来,你不知道未来还需要面临许多困难么?你就不需要别人指点迷津?”
盛红衣被吵着了,硬生生从倦怠里被挖起来,她想,便是圣人,都要暴怒。
“滚。”
她捂着耳朵,又翻了个身。
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盛红衣终于能够安然入睡,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稳稳睡了一觉。
外界,季传就看见一个巨大风卷定在半空之中,自内向外,透着黑中带着暗金的光圈。
而黑莲,就在其中。
他皱眉苦思,有些担心。
那风卷不知为何,骤然停住了。
他正在揣摩其中深意,不过那猰貐却闲不住。
“喂,鲲鹏,你看黑莲这样子是什么情况?”
它不安的在铁门上动来动去,心里很有些躁动不安,这才刚盼到黑莲,要是有个万一,那他们,可就真没指望了。
而且,黑莲这么弱的吗?
满怀希望等到了圣莲,却发现只有黑莲,且黑莲的实力也不强,一道狂风,怎就拦住了她?
这般,他们真的还有希望吗?
猰貐很苦恼,可它脑子笨,除了苦闷,它丝毫没有办法。
可是,它不行不打紧,鲲鹏可是厉害的古凶兽啊,他智力高绝,一定能告诉它答案。
猰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的往外秃噜,越说,它越起劲。
它也没空担心黑莲如何了,彻底忘记自己之前为什么苦恼。
只是,它舒服了,季传完全不能和它感同身受。
季传:“……”已经够烦了,猰貐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儿么?
他自然担心黑莲,不过以他对黑莲的了解,又觉得她那时候之所以阻止自己,必有深意。
于是,他凶狠的瞪过去,呵斥道:
“闭嘴。”
两个字,震慑的猰貐彻底不敢说话了。
猰貐心里还是不甘心的,可它能许恩铭办?
一则,它本就对鲲鹏有些畏惧之心,知道这位别看在黑莲面前好像挺听话温顺的,实际上,他作为太古凶兽,自不能以表面论看。
它一个恶兽,真惹毛了他,兴许眨眼就要被他彻底吞了。
到时候真就尸骨无存。
别看它看起来好像大咧咧的,但心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那还是很准确的。
另外么,被鲲鹏一呵斥,它顿觉心中悲凉,又想起了此时生死未卜的黑莲,对了,还有白莲……
反观敌人,强大无比。
如此,它顿觉意兴阑珊,也不想说话了。
它索性闭上眼睛,安静的贴在铁门上,并未发现季传正在慢慢靠近那团狂风漩涡。
便是它发现,它也不会阻止季传,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兴许就是穷极无聊。
季传越发深思,越是靠近,他居然感觉到狂风中心处有纯粹的神力微微透出?
神力透出?
季传眯了眯眼,想到黑莲刚刚的模样,分明,她身上摇曳的黑莲虚影越发的明显。
那是元神俱现的表现,如他们这些个有来历的神族,元神俱现,凝而不散,往往便代表着神力回归!
因为回归的神力太多,神力透体而出,没能及时被主身彻底吸收,所以,才导致那阵狂风大作?!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如今那狂风顿在原地,算怎么回事?
季传心中揣测良多,只不过都不能确定就是了。
他早就发现,圣莲转世之后,同他这等神兽的修炼之路有了显著差异。
如他鲲鹏血脉,平日的修炼便是根据传承,吸收日月之精华,壮大自身,虽然目前来看,他还很弱,可他清楚,神力一旦觉醒,他的修为会拔高许多。
可是黑莲,似乎不太一样了,她选择了另一条不同的修炼之路。
比起他,她更像人修,季传不懂,双头莲族之中莫不是有什么人族的血脉?
亦或者,真是黑莲出于考量的自主选择?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人修修炼速度极快,这不仅得益于人修形体极适合修炼,还有人族的功法,也是能最快提升自我修为的。
说起来,其实人族,乃是最适合修炼的种族。
不过,世上之事,有利有弊。
黑莲修为增长快了不错,但人族修炼飞升,渡的那些个劫数,她自然也得全盘接收。
加上她属于圣莲的神魂,季传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真这般,这可就是两倍的劫数。
而且随着修为增高,会各有壁垒,不太一样。
圣莲若是通过了,修为一日千里,神力顺畅恢复,若是不通过,那便落入深渊,万劫不复。
盛红衣睡醒了。
她坐了起来,刚一坐起,声音再次想起:
“你醒了。”
盛红衣有些诧异:
“你还没走?”
回答她的又是静默。
好半晌,那声音继续道:
“时间快到了,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盛红衣耸耸肩:
“真没有。”
那声音不死心:
“如此艰难的一路行来,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盛红衣坐起身,目前她的记忆仍然未复,前后左右看似都没了路,她好像在一片海上的孤岛之上。
“难与不难,我已经经历了,也就那么回事,说出来能改变什么?”
盛红衣丝毫不为那声音说的话所动摇。
“你就不想改善一下?”
“怎么,你能帮我?”
盛红衣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意。
她压根不信。
心路如何她不知道,更不知道这声音是谁。
她都睡了一觉,它还不走,说明它要么走不了,要么是她对它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两点,她都没法满足它。
她如今自身难保,甚至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敌是友,如何还能让自己的实力彻底暴露。
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声音究竟欲行何事?
再说了,盛红衣一哂,真要愿意帮忙,岂会等到现在。
“还是不劳烦你了,我觉得挺好,左右我也习惯了这一切,若是无什么事情,不如你放我出去吧?”
盛红衣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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