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几个小时那么久,再次有重伤员抬上了手术车,反倒谦让了起来,没人再敢提出异议。很可能他们平时引以为傲的医术,不敢在高博士面前多卖弄吧,尤其是大鼻子的外国专家组,不约而同的把主刀位置让给了那只鹰。
高顺切开伤口的时候本能的停了下来,对于肌组织广泛损伤的伤者,他有一种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警觉,开放性伤口感染导致的外伤传染病,在药品稀缺的战环境里也相当常见。以他的经验来说很快就可以做出确诊。
在场的都是内行人,很快就从迅加剧的局部肿胀上看出来不妥。
有人一惊之下脱口而出:“该不是传染病吧,我的天,赶紧隔离呀!”
手术车里一阵小骚动,然后很快平静下来,在场的都是外科专家还不至于有什么恐惧心理,外伤传染病虽然可怕,却仅限于伤口传染,内行的都看出来这是原性的,还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恐慌。
却没有人敢最后确诊,这个东西的潜伏期短则几个小时,长则一个星期,没病之前谁也不敢乱说话。
专家组这时候提出异议:“是不是先做一个x线检查,以及伤口分泌物检查?”
还有更保守的提出更加复杂的建议:“为了慎重起见,是不是送到后方医院去,然后做一下厌氧细菌培养和病理活检?”
他们的意见倒也没错,如果是在是在设备齐全的美国医疗中心里面,高顺绝对不会介意类似的选择,只不过这是野外,时间上怎么也来不及了,过了潜伏期病人就很危险了.一旦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出现交叉感染的可能性,是他更加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通常这种时候,后方医院已经很吃紧了,他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至于怕担上责任之类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不带表情,用更直接简便的战场诊断方法说明问题,手指头轻搓伤口周围的皮肤,捻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加深了他自己的判断。
专家组仍旧在激烈的讨论,却是保留意见的居多,也不能责怪他们太保守,这种病本身多见于战场流行病,普通医生接触到的机会很有限,如果不是到了这里,有些人恐怕一辈子也未必会碰上一回。
当然对于高顺来说,见识可就比他们广多了。
确诊过后冷静的吩咐助手:“去配百分之三双氧水,做青霉素皮试。行彻底清创术。”
话说出来又是一阵哗然,却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谁都怕担上责任,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皮特和玛莎当然只按他的命令办事,一如战医疗队的高效率,不打折扣的高效率,按要求配药去了。
一个美国专家忍不住出言提醒:“高博士,我认为你需要一个高压氧仓。”
高顺头也不抬的轻轻划开伤口,进行很充分的切口,他确实需要一个高压氧仓。问题是他现在没有,他也不在乎有没有。这就是习惯了战环境的外科医生,跟一个普通外科医生之间最大区别。
抬起头来挥手示意所有人后退,在场的人同时惊醒过来同时后退,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始引流,用过的纱布和器械小心的仍进密封过的塑料袋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同他这种谨慎的作风,频频点头。
拿塑料袋的人腿有点软,结结巴巴:“高博士,这个要怎么处理,直接掩埋不太好吧。”
其他人也在犯难,直接掩埋当然不行,一堆带着传染病毒的纱布,直接掩埋就是对当环境不负责任,纱布还可以烧掉,换下来的敷料和器械又该怎么办。这一袋子要命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难怪会有人腿软。
当然难不倒高顺,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低着头闷哼一声:“去找高压锅,少放点水。”
所有人同时被他点醒过来,高压蒸汽里面煮上几个小时,什么传染病毒也都能杀个一干二净了。这种就取材的方法简易而有效,也只有高顺这种见多识广人才想的出来吧。
几个人小心的捧着换下来的器械走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伤者开始出现高热脉搏加呼吸急促之类的中毒症状。直到伤者出现明显的进行性贫血反应,在场的人才哑然无语互相看了几眼。但凡是带着眼睛来的,总会知道这些症状代表着什么。
就在
时前,他们还在为最后的确诊而争执,在场的有一个显是在反应上慢了那么一拍。这种传染病最要命方就是没有有效的抗毒血清,在场的人都知道早一个小时的确诊代表着什么。
保持着开放伤口状态的伤者,带着高顺的医嘱,被战士们如临大敌的送走了,送到最近的高压氧舱里接受纯氧治疗,并且严格隔离。细菌这个东西需要在无氧环境里繁殖,所以伤口不能做任何缝合处置。
等到高顺平举双手再次示意的时候,所有人齐刷刷往外面走,让他一个人在车上做紧急消毒处理。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外行人当然不会懂这么多,内行的可就讨论开了。
美国专家一边往车下爬,一边频频点头:“我突然想起来一条权威统计报告,能在四十八小时内接受五次以上的高压氧仓治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这类病人可以存活下来。”
外国人都喜欢用数据说话,这也都是马后炮。
国内方面的专家就很不以为然:“要我说还是现的早,你说的那是最初的四十八小时,没把潜伏期算进去,要我看,还是在病之前及时治疗才是关键。”
两个人再次热烈的探讨起来。
高顺同样小心的躲在车里,一点一点的把手套连同手术防护服脱下来,仍进塑料袋里也好拿去烧掉,高压锅里还在煮着换下来的手术器械,周围的警车包括救护车在内,突然一起按着喇叭悲鸣起来。
看看手表刚好是下午两点二十八分,也是全国上下的第一个哀悼日。
在汽车喇叭的鸣叫声里跳下车又把车门关上,这辆野战手术车需要封存起来彻底消毒了,有防疫人员过来往他身上喷消毒液,高顺抬起手来配合他。如果不是战时候养成的警觉习惯,恐怕这个时候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连他高医生都有可能搭进去。
听新闻的时候后方医院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病例,被及时现以后妥善处理掉了。
三天后,某一家饭店里。
街上已经依稀回复了往日的平静,却总觉得人们都有点不一样了,和善了许多热情了许多,还可能认真了许多。
包厢里都是自己人,除了叶警官之外都是医生,听说他们是从抗灾前线退下来的,饭店老板特意送了几个好菜过来,让他们可以吃的丰富一点。
高顺端起茶水平静的说话:“皮特,玛莎,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两位。”
话很简短,却是第一次看见他主动请别人吃饭,不管怎么样都算是半个主,总要简单的宴请一下人家。其他人明显还处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听见他说话的时候纷纷振奋精神举起茶杯,给了他这个面子。
倒不是说高顺有多冷血,以他的观念来讲,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还要活的比谁都好。然后所有人心不在焉的夹菜,又随便吃了两口,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很疲惫了,谁也不想说话。
美国人毕竟要乐观一点,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高,我决定写一篇见闻录,给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台和报纸,让他们也知道这里的真相。”
高顺倒是挺无所谓的,他的性格多少有点我行我素,对于某些外国人的偏见和傲慢,他通常会以更傲慢的态度去反击,不然他就不是高顺了,这么多年之所以混出个战之鹰的绰号也不是偶然的,可见在外国同行的眼里,他就是一只孤傲不羁,高高在上的鹰。
在他的眼里,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一分钱都不值,也不需要,有那闲功夫去管别人怎么说,还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还实在一点。
叶警官可就高兴多了,第一次跟风流成性的美国男人握手,大咧咧的夸奖他:“对,把真相都写出来,做的好。”
皮特很夸张的闻闻手,做出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只可惜在坐的人都失去了幽默的心情。一顿饭吃的很仓促,到了结帐的时候老板死活不收钱,热情的态度再次让两个美国人大感惊奇。
素不相识的人吃饭还不收钱,这怎么可能啊,难道中国人真的连生意都不做了?反正美国人是真的有点理解不了,也是他们理解不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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