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躺在卧榻上,近来他的身体差了许多,自打他开始沉迷炼金术,用各种奇奇怪怪的药水当饭吃以来,他就愈来愈衰弱,又时常在深夜和母后在床上打架,夫妇两人平日在人前,明明感情那么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家暴?
又过了几天,父皇的境况好了许多,据说是当初在髪国的一笔投资终于盈利了,我那时年幼,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把家财都花到哪里去了,等到继位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拿去入股了几个髪国的雇佣兵团。
男人有钱就变坏,父皇得了几百杜卡特的分红,竟又洋洋得意起来,抛下我和妹妹,连尚在襁褓中的托马斯也不顾,收拾行装跑了,也不知是去法兰西找哪个小情人,临走竟哼着小曲,也没向往常那样给我读资本论。
瞧这个喜不自胜的老男人,若是再年轻几年,白衣白马的俊俏模样不知要骗走多少少女的芳心,可惜他的真面目我早就看穿了,就是个花心大萝贝。
然后,那个男人来了。
那个叫伊曼纽尔·弗朗西的年轻骑士。otg2ntc=
他和母后是如此的亲昵,好像多年熟识的老朋友,而且这颗灾星抵达布拉赫奈宫之后,不知为何我们失去了很多的椅子和饭碗,以至于母亲要命令仆人把我们带去威尼斯邻区的一处公寓暂居。
那是个讨人喜欢的骑士,尽管他把我最喜欢的青瓷盘打碎了——据说那是马可波罗从忽必烈可汗那儿得到的宝物,这个讨人喜欢的外来人用一口蹩脚的希腊语和所有人打得火热,从马夫到卫兵都乐于与他交朋友。
他自称是父皇的朋友,受托照顾这个家庭,但随着父皇离开,这无礼之徒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竟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府邸,吃饭时毫无顾忌的坐在主座上,用父皇的车架出入,甚至插手这个国家的政事!
伊曼纽尔骑士不仅核算了君堡的税务,仗着自己孤身一人,不怕报复,把一个欠税的威尼斯富商打得半死,还介入了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冲突中,这英俊的银甲骑士在决斗审判中杀死了至少二十个异教徒。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染指储君的教育!
他以为他是谁?罗马皇帝本人吗?
我还记得那一天,大哥,二哥和三哥围绕在小黑板前,听着牧首猊下讲解着苏格拉底哲学——尽管教会并不喜欢苏格拉底,也不喜欢古典哲学,但教会需要批判前基督时代和罗马帝国时代意识形态,因此他们的哲学教育水平也有目共睹,普世牧首本人就使得一手上乘的以太追光剑。
而且在整个地中海世界,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古典哲学课程收费最便宜。
约瑟夫牧首讲完一段麦穗的故事之后,让我们自幼讨论,原本只是来蹭课的伊曼纽尔不顾礼节,挤到黑板前,把上节课还没讲完的一道加速运动累积题目擦除:“同学们,今天我们抛却无聊的斐波那契数列和透视,来讲一讲国家的存亡,民族的未来。”
你在胡说什么!透视才不无聊,用透视可以画出惟妙惟肖的人体,栩栩如生的花鸟,恢弘大气的巍峨宫殿。
我承认那些意大利人更喜欢用这种技巧来绘制富有立体感的少妇胸脯,但,透视一点都不无聊!
“小安娜,你且坐好,你的父亲肯定希望你能成为一名实干家,而不是一位为了顿饭钱而绘制软色情商业插画的所谓艺术家——画色图能救国救民吗?”
可恶,我不是安娜!江浙湖汉北
骑士自顾自的继续演说:“我看过罗马人的许多历史,知道我们罗马人曾经在历史上取得过无数辉煌的成就,留下的宝贵遗产更是泽被万世,功垂千秋。但希腊人、拉丁人,以及所有的民族,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内斗!平时斗一斗,舒筋活骨,去芜存菁,倒也能给国家注入新血,把尸餐素位的饭桶赶走,为有才干的人腾出位置,但大敌当前,却还想着相互捅刀子,宁可与外敌携手,也不愿兄弟阋墙,外御其侮。”
他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捆箭来,二哥的眼皮顿时耷拉下去,百病缠身的安德洛尼卡哥哥与体育项目无缘,若是这堂课改成弓道,绩点就拿不到了。
伊曼纽尔把箭分给听课的几个王子与公主:“来,每人拿一根,然后……折断它!”
约翰大哥这时已经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尽管在治国上很平庸,经常让父亲气得摇头,却有一把子力气,轻而易举就把箭杆折断。
卧槽,这支重箭至少值两个铜子!
快!箭簇!快把箭簇收起来呀!箭簇装新杆子上还能再用!
二哥咳嗽一声,捧着箭端详了一阵,他扶着椅子站起身,仆人想搀着他,却被轻轻推开。
他把箭杆放到脚下,用全身的力气踩上去,借势将其踩断,随后他坐回椅子上,微微有些喘息,却得意的把箭杆的断茬展示给我们看。
要是二哥没有这么严重的肺病就好了,父亲可以放心的把大任交给以聪慧著称的二儿子,我也能去安心研究透视。
骑士将剩下的大半捆箭架在腋下,冲着狄奥多尔道:“王子殿下,到您了,麻烦将箭折断吧。”
三哥臭着张脸,他从小就是这幅不讨人喜欢的面孔,狄奥多尔将箭杆干脆的折断:“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骑士又将那捆箭取出,递给大哥:“共治皇帝陛下,麻烦将这捆箭一并折断吧。”
……
庆功宴闹到了深夜,一直到酒水和烤肉全都被消耗一空,满地都是空酒罐与骨头,士兵们才消停。
先前劫掠来的金银珠宝倒还剩下不少,因为朕在发奖时看似大度的一抓,但番婆子的手有顽疾,从外往兜里敛财时,手指会增长两个指节,能多捞上几个钱币,而等到她从兜里往外掏钱,手掌却会变得绵软无力,好似粜米籴米的粮行伙计,动辄多收你三五斗。
没想到朕和番婆子交换了身子,她的本性却还在手上留着,朕一个不留神,金钱就会从指缝间流出,最后放到士兵手上时,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倘若朕用力抓牢一大把钱,不知怎的却会心口疼。
此乃绝症,朕也束手无策,只能慢慢调养。
这些钱本就是朕抢来的,虽说用细沙打磨了一番,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但成色都很一般,再说赏罚分明才能让三军将士用命,这钱怎么能省?
先前说立功的士兵都能领满满一把钱,朕虽也不算食言,士兵们暗中定然孳生不满,长此以往,人心浮动,往后谁还肯替朕冲锋陷阵?
待到士兵们都去睡了,朕悄悄传唤了财务官,问明白手头还有多少现钱,被告知起码有价值五六千杜卡特的零碎钱币,这些斑驳的钱不管是重铸还是兑换,火耗、兑换费都不会少,那些首饰就更复杂了,最好是当成赏赐直接发给士兵,省去了朝廷的麻烦事。
可是人头已经用尽了,士兵们割下来捆在腰间的首级一旦用于投壶,就要充公,不能再回收,不然重复开奖算怎么回事?
卢卡斯端着杯子来给朕敬酒,朕正烦着呢,哪有心情喝酒,但碍于情面,抿了一口葡萄汁。
嘶——
是哪个蠢货,把朕的葡萄汁换成酒了?
哐当,朕一拳锤在桌子上,杯盏叮当乱响,盘中死不瞑目的大鱼,朕对鱼头叫嚣道:“哈哈哈,朕当初要是早早就蕃,宁远大捷还有袁崇焕什么事?他的红夷炮再犀利,有朕的天子剑利么?”
“是是是,但您不能再喝了,都喝了三壶了。”
“卢,卢卡斯!”
海军大公应声道:“我在这儿。”
“你从南边抓了多少壮丁?都是敢战的乡勇吗?”
卢卡斯答道:“俱是摩里亚本地人,我晓之以教义,动之以利害,聚拢了一万多义军,只是这些农民没受过训练,打起仗来也没章法,只能当杂役使唤……”
朕一拍桌子,鱼头被天理拳劲驱动,蹦了起来:“要什么章法,只消有进无退,追着穆拉德砍就是了。士兵们不是抱怨人头砍得少,朕的限定池都没抽完么?那索性明天出城与穆拉德决战!”
“陛下,俺就等您这话了!”
“姆们忍那帮龟孙许久,您可得带姆们争口气咧!”
“噫!驱除鞑虏!”
听到这些乡音,朕倒觉得亲切:“乡亲们都是团练乡勇的领头吗?朕知道乡亲们平日受够了鞑子的气,明个儿一大早,朕就带你们去砍突厥人的头!一个突厥脑袋,朕给你们两个杜卡特!”
江湖上的规矩,酒后说的话历来是不作数的,可是农民兄弟淳朴,居然当真了。
于是在第二天,这些被卢卡斯用正教会教义和守土之责感化,诓骗到科林斯的农民军一声不吭的去了长墙边。
虽说整座城市的守军都已经撤走,朕甚至把来不及带走的弩炮和红夷炮都留在了城楼里,被朕烧掉了两万战兵的穆拉德却不敢再进城,科林斯城中冲天而起的烈焰到了第二天也没有熄灭的迹象,只有一小股斥候在长墙内游荡,很快就被农民军一顿暴打,从敞开的东门逃了出去。
随后,农民军开出了城墙,与正在城外收拢伤员的鄂图曼前锋打了起来。
朕带着几千亲军和军区农兵赶到北边时,双方正杀得难舍难分,虽说乡亲们空有一腔热血,甲仗不及苏丹犀利,也未曾合练过,可突厥人刚刚被朕活活烧死了大半个鲁梅利亚军团和一半耶尼切里,主心骨都没了,军心浮动,只想尽快撤军,连骑射的西帕希都只敢远远放箭,然后被乡亲们用投石索和梭镖砸得满头包。
饶是如此,朕知道乡亲们人数不及苏丹剩下的人多,万一被那些轻步兵轮流冲击,依然有溃败的危险,也顾不得排兵布阵,下令全军突击。
……
伊曼纽尔见所有人都折不断整捆的箭,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开始说教:“一支箭很容易折断,但一捆箭就会变得无比坚韧,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巴列奥略家应付不了的。”
我们巴列奥略家?
尽管我家教良好,依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和你是一家,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
于是康丝坦斯·梅加斯·巴列奥略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一把抢过骑士手上的箭,小跑到门口的侍卫身边。
“亚历山大,把你的剑给我!”
侍卫看了一眼大哥,父皇不在时大哥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他却没得到共治皇帝的回应。
共治皇帝陛下还在咀嚼“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我趁侍卫不注意,把他的家传宝剑一把抢了过来,在侍卫抓住我之前,弯腰避开他的手,举剑劈断了箭杆。
把那捆箭被砍断的箭展示给伊曼纽尔,我靠在身后的门杠上:“只要我的刀剑足够锋利,哪有什么重箭劈不开?”
……
“庶人剑全开,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不教而诛!”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启真剑!红龙形态!”
“混元剑!洪荒!开天辟地!”
朕把毕生所学都拿出来,施展在面前的鞑子身上,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一开始阵线还被鞑子两面包抄,打得极为吃力,朕都以为要败了。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看似稳固的鄂图曼中军终于被朕凿穿了,中军突破之后,朕率军左转,以强力的右翼冲击穆拉德左翼,一路摧枯拉朽,残破不堪的方阵被朕的铁骑一冲就垮,完全没有先前满万不可敌的气势。
只要朕的剑足够锋利,哪有什么牛录*劈不开?
“杀啊!不要让穆拉德跑了!谁杀了天命汗,朕给他封公爵!”
到了这天傍晚,一万多拂菻农民和守军追着鄂图曼溃败的军队砍了二十里地,突厥人尸横遍野,旗帜和兵刃丢了一地,到处都是主人被杀的战马在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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