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阉党不是完了吗?
新帝登基,当今圣上年少有为,不应该把天启朝的暮气一扫而光,将魏忠贤和他的党羽摧枯拉朽,一并扫进阴沟吗?
为什么九千岁开始笑了?
魏忠贤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一看就是三朝老阴阳人了,他冲着底otg2ntc=下的文官道:“你们这些人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诽谤咱家,诽谤咱家,那就是诽谤先帝和皇上!”
“谁敢再胡乱攀咬的,都,拖出去,打!”
皇极殿外的惨叫声已经停了,只剩下一声声闷响。
因为朕没说打多少下,锦衣卫也不敢停,估计要打够一百下。
屁股开花的声音听着很是瘆人,东林党的衮衮诸公一个个又游移不定了。
死谏青史留名是一回事,要是魏公公没倒就胡乱死谏,除了东林六君子变东林七君子之外,得不到什么实在。
何况七君子不是有了吗,那王祚远就是啊,反正都有人死了,总不能一天死两个吧?平白给魏忠贤枪打出头鸟的机会?
朕给了刘之纶一个眼神,他赶紧点头示意,噗通一声跪下,痛哭道:“皇上!这些狗阉党!祸乱朝纲!应当犬决!望圣上听微臣一句劝,治这阉党的罪!”
魏公公努努嘴,让锦衣卫拖他出去,锦衣卫们却看了朕一眼,见朕点头,才把刘元诚拖走。
东林党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希望他们不会发现朕才是管事的。
很快,殿门外再次响起了惨叫:“啊~啊~”
老刘啊,你叫的能不能再假一点?
没过多久,锦衣卫从殿门外走进来,按住绣春刀,单膝跪地拱手道:“启奏陛下,那两人被打死了。”
张嘴,吸气,再运起弄得自己面色惨江浙湖汉北白,朕装出惊魂未定的样子,拉住魏忠贤的袖子:“厂臣,这,这出人命了,怎么办呀?”
被泼了两盆脏水的魏忠贤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上,诽谤天家乃是大不敬,按律当斩。”
不对,十恶之罪,按律当斩,决时不待。
魏忠贤你行不行啊,《大明律卷一》都不熟,这怎么斗得过文官?
然而就这么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太监,在打死两人之后,朝堂内却鸦雀无声。
文官们偷偷交头接耳,时不时看向旁边的阉党。
五虎之首崔成秀笑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也敢和九千岁作对?”
阉党不禁得意起来,虽说这些天魏公公要他们凑钱孝敬,说要疏通关节——您就是最大的关节,难道还能拿钱去贿赂皇上吗?可锦衣卫密奏,他们确实各个都大出血,显然是信了魏忠贤的鬼话。
魏忠贤能做的无非就那么几种选择,要么买通勋贵,要么兴兵作乱,要么让朕落水,再宣布两个先帝有遗腹子,或是这几个法子混着来。
勋贵早已作壁上观,只等着谁打赢了帮谁,而且本朝又不是有唐一代,太监能成什么事?
朕已经收回了厂卫,截断了他和南海子净军、京营的联系,锦衣卫只认皇帝,哪会认什么魏公公,想清君侧也清不了。
至于落水嘛,朕最近造了个莲蓬头,洗澡都是淋浴,虽说要好几个人把热水一桶桶提到楼顶的水箱,但确实比泡澡省事,也算给混堂司的人多加点运动量。
表面上朕是汉献帝,他是十常侍,实际上朕才是钓鱼翁。
魏忠贤可不是口头上服软,而是散尽家财,又勒索了每一个徒子徒孙,凑了五百万两,装作是煤块,连夜运进宫,锦衣卫和内帑清点了三四天才把这笔钱入库。
朕点点头,魏忠贤赶忙道:“诸位大人,要是没什么事儿,今个儿就请回吧。”
就在东林党垂头丧气,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有人站了起来,大喊一声:“慢着,魏忠贤,你打死两个朝廷命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魏忠贤心中一惊,全身微颤,朝堂上有点骨气的,早已被他或是外放,或是气走,今天冒出两个刺头已是深感意外,没想到还有第三个。
这东林党的君子是打算凑个九连环?
只可惜这一切早不是他能管的了,王祚远和刘之纶被“杖毙”,全都是朕授意,他看似发号施令,其实不过是演戏罢了。
朕低声道:“这是在保你的命。”
出言大喊的那人走上前:“臣,户部主事卢象升,弹劾崔呈秀十罪!此獠去岁该回乡丁忧,拖沓不去,设法夺情,此一大罪……”
朕也没注意听,反正真要查,朝堂上谁身上没问题?
十条罪状念完,卢象升大喊一声:“国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朝!随我上,打死这姓崔的!”
王祚远先前和朕说过,会挑几个年纪轻,心性耿直的文官,等到所有人以为阉党要继续把持朝政的时候,突然暴起,把魏忠贤杀了。
朕考虑到魏忠贤一个就能打他们二十个,否了这决议,而是指点他们,要下手找崔呈秀。
一来崔呈秀确实惹人嫌,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二来崔呈秀是阉党中文官的领袖,打死他能把魏忠贤的朋党直接瓦解。
就这样崔呈秀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被东林党饱以老拳,活活打死了。
反正这殿里打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朕喝止了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让锦衣卫把大臣们拉开。
崔呈秀倒在血泊之中,朝服被撕烂,露出底下贴身穿着的锁子甲。
卢象升施展起五十知天命的天理拳,乘胜追击道:“打死魏阉!打死魏阉!”
魏忠贤脸色大变,他内伤未愈,要是几十个士大夫冲上来,怕是活不过一刻钟,见朕闭上了眼,九千岁施展起轻功,左脚点右脚,右脚点宫柱,两个起落飞到大殿横梁上。
朝堂上登时热闹起来了,一个留着大胡子,额头贴着好几个膏药的科道官大喝一声:“魏阉!纳命来!”
他扯掉假胡子,又撕去膏药皮,露出铁戟般浓密的眉毛,却是辞官而去的帝师孙承宗。
魏忠贤仗着轻功,攀着大殿偏门的门楣爬了出去,孙承宗也急追出去。
朕还没见过帝师动手呢,赶紧拎起龙袍的衣摆,和一帮文官追了出去,路过曝尸走廊的两位军机处大臣时,朕还和他们俩交换了个眼神。
魏忠贤忌惮东林党人多势众,直接翻身上了皇极殿的屋脊,而东林党大多功力稀松平常,一时间不能上房揭瓦,唯有孙承宗提起一口气,踩在卢象升两掌上,借力上了皇极殿顶。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拳西来,天外飞仙。
然后帝师不出意外天外飞仙了。
孙承宗的天理拳练到了六十而耳顺,很可惜依然不是魏忠贤的对手,两人交手不过十几合,打得紫禁城上风起云涌,很快分了胜负,九千岁胜,帝师负。
看着卢象升等人狼狈的接住坠下的孙承宗,朕心里一凉,你们上哪儿拉来的外援,为什么朕都不知道这件事?
老王不是都打入东林党内部了吗?
不过不要紧,只要打不过魏忠贤,没法当庭把他打死,朕的计划还能继续实行。
虽然东林党没打死魏忠贤,但魏忠贤也不好受,内伤复发,吐了好几口血,而且五虎之首崔呈秀死得不能再死了,也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阉党也没心思为死人辩护,崔呈秀就被魏忠贤的徒子徒孙抛出来,缓和东林党的愤怒,帝师也算没白伤,王祚远和刘之纶也不算白死。
第二天,刑部和锦衣卫上门就去查抄崔呈秀家。
他们抄到了个屁,崔呈秀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在朕的内帑。
家徒四壁不敢说,但总共也就抄出四五千两银子,考虑到他是兵部尚书,这已经是清官了。
东林党不信这个邪,早就准备享受胜利果实的他们早就紧盯着城里的银号和镖局,各处市场和北京城的城门也以登基大典需要加强城防为由,设了两倍的守卫检查出城的车辆,崔呈秀的家产少说也有几十万两,怎么会凭空消失的?
掘地三尺之后,倒是在崔呈秀家的后院挖到个地窖,然而里头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碎银,凭这些“脏银”可没法定崔呈秀贪赃的罪名。
接着他们又拿出收集的罪名,将三个阉党官员下狱,然后兴冲冲的跑去抄他们家,结果加一起也只抄到一万两不到。
魏忠贤给朕揉着肩,媚笑道:“皇上,真有您的,那帮东林党这么抄家,弄得满城风雨,却一分钱也抄不出来,过两天,老奴治他们一个诬陷忠良的罪,保管一告一个准。”
朕以天理拳劲护住周身要害,倒也不怕他暴起伤人:“厂臣,朕收了你的银子,定然会保你平平安安,你想荣华富贵的过下半辈子,朕也不难为你。只是先帝走了,朕不是那帮文官的对手,明日朕就准你告老还乡,过两日出京避避风头。你先把貂蝉冠摘了吧,免得东林党狗急跳墙,还有,你,和你徒子徒孙名下的宅院田地,也都列个单子给朕,东林党要是查出这些资产,朕就替你补齐文书,说是先帝赐的,省的他们多嘴。”
魏忠贤眼睛咕噜噜打了个转,怎么听不出这是朕的意思?兴许是在想究竟交出多少田地,以及自己的命究竟值不值这么多,他假笑了半晌才答道:“老奴回去就理一个单子,给皇上过目。”
又过了两天,北京城发生了一个医学奇迹,王祚远和刘之纶居然又活了!
原来他们那天没被打死,而是吊着一口气,被家仆抬回家后,拿红糖腌人参给救了回来。
看到人参的功效如此神奇,死人都能药活,东林党想搞一波大的了,准备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他们把手上的罪状凑了凑,当庭弹劾魏忠贤本人。
罪状写了好几本,最骇人听闻的是魏忠贤私自运民妇进宫,妄图用百姓的婴儿冒充先帝的遗腹子,一举窃国。
然后六十几个大臣直接施展了传统艺能,在东华门外长跪不起,扬言称不把魏忠贤治罪,就跪死在宫门口。
于是朕找到魏忠贤,让他暂时服个软,先软禁几天,等过两天把文官劝走了,再放他出去。
反正他的钱财都献给朕了,房屋庄田也都造册了,东林党查不出什么端倪的。
魏忠贤支支吾吾,没等反对,就被朕干脆利落的丢进了锦衣卫诏狱。
倒是他的副手识相,内监李永贞和王体乾连夜送来了厚厚一册账本。
翻了翻之后,朕发现魏忠贤敛财很有一套啊,北京城外那么多地都是阉党的私产。
魏阉一入狱,刑部就开始彻查魏忠贤的家产,他们兴奋地摩拳擦掌,先前那么多阉党的银子不翼而飞,多半就在魏忠贤的窝里,这回可要银子吃到饱才成。
查了半个月,三法司还是没查出个屁来,你们慢慢查,朕要去内帑看朕的宝贝银子了。
于是东林党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查阉党侵吞夺占的土地。
然而许多土地刚上报给朕,朕就援引账本,说是先帝某年月赐给魏公的。
而阉党喽啰们的私产就算查出来,又不能作为治魏忠贤罪的直接证据。
吃了半个月萝卜沾糖的王祚远,装模作样的在病床上接见了几个东林党,提出一条“妙计”。
不是查不出银子吗?
诸公凑个一百万两,放到魏忠贤的宅院里,假装是魏忠贤贪的不就行了?
诸公快拿主意啊,魏忠贤可只是避嫌软禁,虽然在诏狱里待着,一日三餐可是尚膳监在供,吃的用的和进去前无异,再过几天查不出什么问题,魏公公坐稳了崇祯朝内廷之首的位置,死的可就是诸位啦。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去找亲戚朋友借,要不然别说治魏忠贤的罪了,诸公的家产怕是要留着治丧了。
于是当夜,在银号打探消息的东厂番子告诉朕,有大笔的资金在北京城里流动,总额可能超过二百万两。
站在小南城银窖中,朕兴奋的搓着手,而银窖的账房和长随看到朕的表情,各个手脚颤抖。
他们又想起了被百万金银支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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