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揍了一顿,才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真的打下了特尔戈维什泰,根据俘虏的指认,之前被安娜一弩射落的就是达恩大公本人。
安娜用的是上千磅的绞盘弩,而且我们光明磊落,箭头上涂的毒药都是高档货,绝不会用便宜的毒芹。
按照我制定的操典,军中所用的每杆箭都在马粪中浸泡过,马粪是水属性与土属性的,沾染马粪的箭射入体内后,会让黑胆汁与粘液的平衡发生紊乱,从而导致伤口感染。
所以被君堡城防营和瓦良格卫队的箭伤到的人,哪怕能活着离开战场,也会在随后几天内死于炎症,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昨晚撒出去侦查敌情的夜不收,今天早上也陆续返回,
昨天在河对岸撤退的人,大部都自行溃散了,只剩下几百人的部队押送着一辆车,往匈牙利境内撤退,而车上用稻草和旗帜盖着一具尸体。
这些夜不收都是骑马步兵,没有骑战能力,遇到对方骑兵驱赶,就只能仓皇逃离,好在那些人一心护送领主的尸首离开,也不敢追击。
等我吃过午饭,有几个住在附近的乡贤带着礼物来觐见新大公,接受了他们的效忠之后,弗拉德也要他们向我朝拜宣誓。
罗马帝国再怎么落魄,我这个君堡知县终究是正教会的领袖,而瓦拉几亚的居民大多数都是正教会信徒,教籍归属于匈格罗-瓦拉几亚都主教区。
从法理上说,这片土地已经在一夜间变为瓦拉几亚专制公弗拉德的领地,而他一直是我的封臣——每个铁甲骑兵都在君堡城外有一片三百亩的封地,只不过需要他们自己去向苏丹讨要。
而从感情上来说,达契亚人自称罗马人后裔,天底下还有谁比君堡的小朝廷更罗马呢?
即便上面三个理由无法说服这些人向我跪拜,大猪蹄子的文治武功终究不是杜撰的,以一千人的兵力击溃了大公的征召兵,达恩本人还生死未知,即便这些当地乡绅不愿意彻底站到我们这边,也绝不会在君堡远征军离开之前公然反抗。
弗拉德为了君堡的支持,把周围的土地赠送给了我,身为特尔戈维什泰的主人就按照东欧的风俗,拿出面包和盐来招待这些小贵族。
面对这些乡巴佬,我的外交辞令和贵族礼节简直绰绰有余,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还封出去不少瓦拉几亚大司空、多瑙河漕运提督、专制公大司寇、元老院佥都御史之类的头衔,一天下来宾主皆欢。
达契亚的方言虽然奇怪,却是从拉丁语变化而来的,又加入了不少斯拉夫人的词汇,不需要翻译也能沟通,而正教会的传教语言是希腊语,在当地也广泛使用,没有语言的隔阂,这些中低层贵族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如果哪位苏丹、国王或者皇帝想要得到某一地人民的爱戴,就不能靠翻译来聆听民声,发布命令,而要放下身段,让你的子民相信,你是他们的统治者,是他们的父母才行。
我亲切的慰问着每个来访的宾客:“你们有什么困难吗?粮食还够吃吗?庄稼收成好吗?孩子们有书读吗?教堂有没有及时修缮?讨厌的奥斯曼人今年有没有欺负你们……”
说到丧尽天良的奥斯曼苏丹和阴险狡诈的匈牙利国王,被掳走的亲人,被铁蹄践踏的庄稼,我泣不成声,握着父老们的手洒下泪水。
看来三国演义没白看,比刘玄德还刘玄德,就差把玛纳往地上摔了。
这些贵族来的时候战战兢兢,走的时候却是眼含热泪,我的表演肯定让他们印象深刻。
等到了晚上,特尔戈维什泰城的战利品清点终于初步完成,这穷乡僻壤居然是东欧数一数二富庶的地区,起初我还不信,看到地窖里搜出的谷物、面粉和风干肉,我才不得不相信。
多瑙河下游平原正处于南喀尔巴阡山脉脚下,土地肥沃,当地民风彪悍,地形多山易守难攻,还紧邻多瑙河,如果能稳定发展商业,依托欧洲和黑海贸易,保守估计这片土地每年可以贡献二十万以上的杜卡特。
前提是我先宰了穆拉德,再拆了伪罗马帝国,最后把雅盖沃王朝的波兰、立陶宛联统王国肢解掉,否则这个公国盘不活,还会被境外反对势力天天破坏。
入夜之后,远征军高层找了个大猪蹄子来不及荼毒的花园,观赏着月亮,把酒言欢,在节日般的欢庆音乐中,核心层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战后分赃。
鲁特琴,竖琴和手鼓的声音悠扬,奏鸣出动人到聒噪的旋律,遮盖了战争贩子和野心家们拍桌子和相互辱骂的噪声,园中的月桂和鲜花虽然在稍早的时候被采摘了许多枝叶,用于编织胜利者的桂冠,但剩下的部分也足以挡住吸血鬼、恶魔与异端分子唾沫横飞,呲牙咧嘴的丑态。
“不行不行,每年至少要向君堡派遣五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不能用现金抵扣!除非瓦拉几亚自身陷于战争,不然钱和人力都不能少!战争威胁和陈兵国境不能成为免交年金的借口!此外携带君堡信物的希腊人,要得到多瑙河沿岸瓦拉几亚市镇的免税通行权,这样的贸易优惠条件我们也会同等的开放给瓦拉几亚。”
“巴塞丽莎,您干脆把我生吃活剥得了,等造船厂一修复,君堡能来这儿的船每年能有近百艘,可是我们呢?整个瓦拉几亚有几条船能开去黑海?这种优惠条件对本国而言没有任何实质性益处,如果税关收不到税,我们也无法向沿途的希腊商船提供补给和泊位。”
“你们可以抽匈牙利人、奥地利人和奥斯曼人的税,再不济还有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嘛……无论如何,至少要给我们最惠国待遇。”
“谁敢问那些人收税!我嫌自己命长吗?”
“我走的时候留一批三眼铳给你,将来等火炮工坊产能足够了,匀点虎蹲炮低价卖你。”
“不行不行,虎蹲炮糊弄鬼的,打打步兵还凑活,船可打不动,我要红衣主教炮。”
“红衣主教炮的材料还在明斯克呢,我没法给你承诺,只能尽量,反正你也清楚,我手上就那么几十杆三眼铳,爱要不要。”
“那按照协议,您得留下所有的北欧卫队,协助驻防三个月,怎么又变卦了?”
“留给你的那两个连可是战斗力最强的灰牲口,不是还匀了一百人城防营给你吗?明年直面奥斯曼人兵锋的可是我,你要不愿意咱两换换,你去摩里亚对付图拉罕,我当瓦拉几亚专制公怎么样?”
“那您也不能这样啊,连这儿的犹太人都要运走……”
“你留着犹太人又榨不出油水,放这儿简直是暴殄天物!只有在君堡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
“怎么你还把我这儿的德意志工匠都绑走了?”
“这些日耳曼人明面上是制革匠、铁匠,其实里头有不少西吉斯蒙德的奸细……对,奸细,你别不信,反正就是有,等西吉斯蒙德的军队来了,就会里应外合把城门打开,波兰人没少吃他们的苦头。”
“还有啊,为什么瓦拉几亚要对‘肥皂’压低关税?君堡不是不产肥皂吗?”
“明年君堡要建肥皂厂,到时候让你低价采购,使用肥皂有利于人民的健康长寿,这样才能多交几年税嘛。”
“犹太人……肥皂厂……我记得您宰了许多威尼斯人,君堡多了个造船厂,您又宰了许多热那亚人,君堡多了个火炮工坊,莫非……”
“我又不是日耳曼野人!活着的犹太人才会产生人头税好吗!”
……
做贼是很简单的事情,许多盗贼团伙都能制定天衣无缝的计划,配合无间,把财物从重重看守下盗走。但许多团伙最终坏了大事,却是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不是相互杀绝,就是团伙里出了犹大,三十海佩伦把同谋给卖了。
所以分配好团队与盟友间的利益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赛里斯人有句话,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就是这个道理。
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辈,可以和兄弟一起喝西北风,但袍泽要是比自己多分到一块肉,那就恨不得背后捅他两刀。
据说以前有两个关系很好的朝圣者结伴而行,前去朝圣,终于在旅途终点遇到一位天使,天使告诉他们:“你们可以许一个愿,你许的愿会马上实现,但你的同伴会得到这个愿望的两倍。”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两个朝圣者越想越亏,最后打了起来,恼羞成怒中,其中一人喊道:“我许愿瞎一只眼!”
弗拉德在这场战斗中流血流汗,但没有君堡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是我一手把他扶到了大公的位置上,而且除了这座城之外,其他地区的诸侯还不知道大公的宝座易主的消息,他需要我留下的军队作为核心班底,建立初步统治,所以我给的条件很苛刻。
经过反复拉锯,最终确定的条件是——瓦拉几亚不是君堡的附庸国,而是我的封臣;我本人在当地拥有地产与驻军,不算帝国的公产而是私人财产;每年根据收成提供数量不等的谷物作为实物税;此外要长期在君堡驻扎五百名重装步兵,工资由瓦拉几亚支付,君堡负责住处和补给。
作为代价,我要留下一支军队暂时稳定局势,君堡的军工产品也要优先供应给瓦拉几亚,此外从今天开始,只要外敌入侵,无论敌人是谁,另一方都要鼎力支援。
因为交出了弗拉德手上唯一的大城,弗拉德只是暂时借住在特尔戈维什泰,将来会另寻他处设立首都,这里算是大公的行在,每年他会支付相当于一千杜卡特的宅邸租金与地租。
我打开一张刚刚从君堡寄来的密信,对弗拉德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生于瓦拉几亚的弗拉德,达契亚人民的王,罗马帝国专制公,在我们契约的最后一段,还有一个条件需要你同意。”
“你出门之前,在君堡的公寓里遗留了一样东西,在你展现你的忠诚之前,那样东西要一直寄放在君堡,我作为你的封君,会替你好好照看他的。”
我把信递给弗拉德大公:“给你的继承人取个名字吧,再忙几个月,你就能回君堡看他了。”
密信上说,铁甲骑兵指挥官弗拉德的妻子,在君堡生了个健康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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