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越发接近的脚步声,赛恩斯·索罗亚德开口道:“一直以来,我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疑问。”
迟愈停住脚步,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在我看来,神明凌驾于世间的一切事物之上。它们全知全能,任何阴谋算计在它们面前都无所遁形。”
“所以,当我意识到海洋之神极有可能是假死的时候,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既然是统治着奥维斯的神灵,就算因为缺乏信仰而暂时虚弱了一些……又为何要掩盖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有人想要对它不利。”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能够与神明抗衡的,唯有同一位格的另一位神明。”
“也就是说,至少在海洋之神的认知中,有一名甚至多名神灵觊觎着它的位置。”
“以这一结论为前提,能够衍生出更多的推测。”
索罗亚德逻辑清晰地道,“第一,虽然不清楚究竟符合怎样的条件才能被称为‘神灵’,但很显然,一个世界的神明并不只有一个。”
“第二,神灵并非全知全能,它们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第三,神灵与神灵之间不是友好的协作关系,而是互不相容的死敌。”
索罗亚德低下头,遥望着不远处的迟愈。
见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他不自觉地扬起笑容:“你一点都不意外……这些推测对于你来说,是已知的事实?”
迟愈依然沉默。
索罗亚德并不在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
“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他兴致勃勃地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灵?”
迟愈垂眸思索片刻,还是轻点了下头。
“神并不只有单独一位,也并非全知全能。它们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彼此之间经常争斗?”
迟愈再次点头。
“它们互相争斗的原因是什么?争夺信仰?还是力量?”
迟愈没有回答。
索罗亚德没有因此而失望,反倒越发激动起来,“还有,神灵的本质是什么,一种生物?还是磁场?亦或是某种我们目前还无法认知到的能量?”
“以及……想要成为神灵,必须满足怎样的条件?”
见迟愈依然沉默,索罗亚德收敛了一下过于兴奋的心情,“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能看出来,你身份不一般,不是伊丽莎白·坎贝尔或是克维尔·查理的那种不一般,而是……”
索罗亚德停顿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词,“你不是罗兰·范·德·伯格吧?”
听到这么一句发言,迟愈倒没太惊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副本中被npc看出身份了。
她非常淡定地回答道:“不是。”
“果然……以佩德拉的性格,不可能告诉女儿太多隐秘。就算把那只猫留给女儿,更多肯定也是为了保护……这种层次的实力与认知,别说是佩德拉的女儿,就算她本人,或者说我,都远远无法匹及。”
索罗亚德一副了然的表情,“你是来自于……星空之上?就像那些神明一样?”
迟愈想了想。
来自其他世界……应该也算是“星空之上”吧?
所以,她点头道:“是。”
索罗亚德的眼睛一亮:“在世界之外,果然还有文明存在?”
他追问道,“你们可以在我们的世界中随意穿梭……那么,对于你们来说,我们的世界究竟算什么?观察对象?实验品?亦或者……玩具?”
“如果是前两者,你之前几天的行为应该更具章法才是……”
索罗亚德自言自语道,“所以,在你们这些天外来客的眼中,我们的世界只是玩具?”
“就像那些痴迷于戏剧表演的贵族一样……不满于单纯坐在观众席上欣赏,而是想要亲身参与其中。” 他上下打量着迟愈。
属于“罗兰”的外貌显然给了他论据上的支撑。
眼见着他投来的目光越发炽热,迟愈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等她说话,索罗亚德突然轻笑出声:“这算什么……游戏?”
“我生活了数十年的世界,只是被高等文明创造出来的……一个沙盒?”
“这真是、真是……”
索罗亚德的声音颤抖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任何悲伤、落寞。
他嘴角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深刻,眼底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一举一动间尽显癫狂,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瘾君子。
迟愈叹了口气。
她无法理解索罗亚德的想法,更没有想过要去共情。
从道具栏中取出左轮,一枚一枚地填入子弹。
清脆而规律的碰撞声在耳边回荡着,索罗亚德安静注视着迟愈的动作,没有逃跑,更没有试图阻拦。
迟愈把枪口对准他额头的时候。
索罗亚德笑了笑:“你是在为佩德拉报仇?还是说……这就是作者为名为赛恩斯·索罗亚德的这个角色写下的结局?”
“都不是。”
迟愈摇摇头,“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
“所以碍…”
……果然,这个世界,只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而已。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索罗亚德的身体应声倒下,嘴角依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确认索罗亚德已经死去,迟愈收起左轮,先是将缪斯的尸体抱进怀里,然后才重新回到了克维尔的面前。
恢复了许多的克维尔勉强爬了起来,整个人斜倚在祭台上。
看着他稍显疲惫,却清醒异常的眼神,迟愈随口问道:“刚刚听到了多少?”
“没多少。”克维尔瞥了眼她怀里的黑猫,虚弱地笑了笑,“再说,我从来不会把那些哲学家的疯言疯语当回事。人这一生为了赚钱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思考那么多无解的问题?”
他看了眼四周,“比起这个……深蓝教会的那些人都死光了?”
刚醒来就发现周围趴着的都是尸体……给他吓了一大跳。
“应该吧。”
迟愈把他架起来,“就算没死,大概率也疯了。”
换而言之,他们已然毫无威胁。
克维尔感慨道:“那个赛恩斯·索罗亚德果然是不同的……艺术家和哲学家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两类群体。”
“那你呢?”
“啊?”
“你不是也没受到太大影响吗?”
“碍…这是意外,意外!我可不承认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确实,从你们拥有的资产总额就能轻易看出来了。”
“……呜呜,我都这样了,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病患的心情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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