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烦得很,称病不出,让品秋和闻冬二人将自己的院子守好,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实则躲在慕箴的房间中,唉声叹气。
“真是想想就很尴尬。”
明熙瘫在他的书桌上:“虽然我知道李阕不会同意,但万一呢,万一他真的脑子没转过来圣旨一下,我嫁给四殿下,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我知道是季飞绍引起的话头,但他完全可以推掉或请李阕做主啊。”
慕箴捧着一本书看,一直没有说话。
明熙见状,凑上前去挤进去一个脑袋:“看什么呢这么好看?”
一本通篇晦涩语句的古文赏析。
还没等明熙看仔细,书已经啪一声合上,将她的脑袋夹在了里面。
“四殿下许是根本就不想成亲吧。”
嗯?明熙还从来没想过这茬,歪着头盯着他看。
慕箴的声音沉闷闷的,神色也没精打采的:“既然明芷姐已经拒绝了他,或许四殿下根本就不想娶旁人了呢,季大人当时话赶到了那里,他知道一定会有人阻止你,所以才选择了你呢?”
“况且这些年,四殿下总是围着明芷姐身边打转,全汴京人人都知晓他心系叶家大姑娘,这种情况,又有谁家的女儿愿意嫁进四皇子府呢。”
慕箴意有所指地幽幽感慨:“能够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四殿下也真是让人艳羡。”
明熙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合理极了。
她觉察到慕箴情绪低落,伸出白嫩的手指戳他的手臂:“你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屋里太闷了?要不我们在院中走走?”
这算什么?
慕箴难得有些怨念,自己自从在普觉寺跟着衍悟学习篆刻之后,很久没有再感受到这种无力的颓唐。
旁人可以大大方方向明熙提亲又求赐婚圣旨的,为什么他就要躲在屋子里,见不得光般遮遮掩掩。
他带着几分愁,眼底都有些薄红,止不住地焦躁让他忍不住想拿起刻刀磨点什么。
但是明熙想要的那个指环,自己早就已经……
对了,好像还没给她来着。
慕箴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黛色的锦盒,交给明熙。
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自嘲:“四殿下去北伐,尚且还有个明芷姐可以当个念头,我这巴巴地给某人做指环,到头来也就只能窝在我的房中,连喜酒都喝不成。”
慕箴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曾经那些抑制的情愫统统在听到李怀序求旨的那一刻崩塌,歇斯底里地倾泻而出。
锦盒中的指环流光溢彩,不知是用什么珍稀的明玉所雕刻,流转着温润柔和的彩光。
这指环比明熙画的图样要漂亮多了,白玉篆刻的飞鸟图样简约,线条流畅,还用了一颗翠绿的宝石作为眼睛的点缀,鸟喙旁零星几朵海棠围绕,精致大方。
明熙把玩了许久,像没听明白慕箴的话中音一般,将东西放在眼前,俏皮地通过指环去看神情低落的慕箴。
“我确实是要拿这个指环送人的,但喜酒应该还早吧,我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我的心思呢。”
慕箴闭了眼,不愿面对这些话题,气息紊乱:“你这样好的人,谁会不接受?”
“那可说不准,”明熙悠悠道,“万一那人比我还要好,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呢?”
“好了、”慕箴睁开眼,有些狼狈地望向明熙,眼带渴求,“别说这些了,好吗?”
明熙望着他,眼中光彩似在蛊惑:“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慕箴咬牙,一方面不想逼自己面对这种事,一方面又实在放心不下,若是明熙被人哄骗怎么办?若是那人及其不靠谱怎么办?他还是得替她把关。
慕箴认命一般,苦涩道:“你说吧。”
明熙眼眸深深地望着他,只是将指环细心收起,语气认真道:“等这件事情结束。”
她靠近,近到能听见慕箴擂鼓般的心跳,明熙轻声:“等结束,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明熙知道事情一定会解决,因为李阕只要意识还清醒,就不会同意此事。
她想过很多,比如李阕拒绝,并赏了李怀序许多金银财宝,又比如是太子劝阻,将此事拦下。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要用姐姐来换她。
明熙惶恐道:“什么?”
叶明芷面无表情:“坊间近日出了传闻,说是叶府二姑娘自幼体弱,命数薄弱,恐不得长久。”
她平静喝了口茶,迎着明熙焦灼的目光继续道:“而叶家大姑娘知书达理,素有才女之称,陛下听闻后,与四殿下商讨,将由我来替你。”
“谁要你替我!”
明熙克制不住地尖叫,这段时日以来强撑着的精神终于在此刻断裂,她精神崩溃:“谁要你替我!而且这传言根本就是你散出去的吧。”
“后面那句确实是我,不过命数薄弱,不得长久这种瞎话就不知是谁了。”
叶明芷见她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叫,微皱眉:“做什么反应这么大,姐姐迟早是要嫁人的。”
明熙哭得已经看不清她的神色,捂着脸哭得歇斯底里,几乎快要干呕出来:“这偌大的汴京,嫁谁都好,偏李怀序不行!”
见她再哭下去,只怕是要气喘,叶明芷强硬地抬起她的脸颊,逼着她顺气,气恼道:“他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看不惯?我又不是嫁给他就去死了!”
明熙回忆起前世宫墙内的每一个寂寥深夜,只痛苦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86章 心悦
前世。
明熙刚被季飞绍抓紧春棠院的时候, 整日躺在床上逃避现实。
没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她谁也不想见,闻冬也好,晋修也好, 就连姐姐和陛下当时的传召她也不理不睬,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昏沉沉地从早睡到晚,无法面对外界。
后来还是叶明芷强行命人踹开了她的屋门。
一只手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拖下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外面传的温柔贤淑的模样。
姐姐穿着一身华贵的凤袍,硬掐着她去水池边洗了把脸。
将明熙呛地喝了好几口水。
将湿漉漉的一张脸抬起来时, 她又动作温和地用锦帕一点点擦干她脸上的水渍。
“既然已经走到这了, 就要想办法面对。”
叶明芷永远都是一副平淡又积极的面容, 好像什么塌天的祸事都没法影响她的心情。
她望着一脸绝望的妹妹,声音平和:“对陛下的圣旨视而不见, 如今天下也就只你有这个胆子了。”
“白日陪我处理事务, 晚上跟我一起散步, 别再想着把自己关起来。”
后来她就每日都跟着姐姐, 听她在繁杂的事务当中给自己念书。
山海游记,奇人异事, 她什么都念给她听,恍惚间就像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闺阁时期, 那时她也总是扒在姐姐膝头听她给自己念书。
晚上叶明芷会带她一遍又一遍地逛后花园。
御花园虽大, 但也架不住日日夜夜, 年年岁岁地看, 明熙觉得无聊,后来有一日她问起,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腻呢?
叶明芷当时视线飘过深宫的院墙,眼神飘远, 声音怅然:“看腻看不腻,又能怎么样呢。”
明熙那时才后知后觉明白,姐姐也不是生来就积极的,不过是无奈的事多了,无能为力的事多了,她逼着自己往前看。
也是那段时间她发现,每次念到一些山水游记时,叶明芷的情绪总会好些。
她才慢慢意识到,原来外人看来的大家闺秀,骨子里也是渴盼远方的。
明熙无法与姐姐说起这些,无法接受姐姐又要再一次嫁给李怀序,成为宫墙内的一个傀儡。
期间她想了很多办法,澄清那个关于自己的谣言,甚至还伙同赵姝意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揍了李怀序一顿,让他去跟李阕收回旨意。
叶明芷知道后,将人关在家中,劈头盖脸地叱骂,脑子里究竟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皇子也敢打?
但又看明熙眼泪涟涟的模样,她又狠不下心来。
“……圣上的旨意已经下了,十日后就成婚。”
明熙猛地抬眼:“为什么这么着急?”
“许是陛下也知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借这场婚事冲喜吧。况且陛下已经封四殿下为咸安王,等婚事办完我就跟着殿下一同前往属地咸宁了。”
叶明芷上前抱着她,叹了口气:“叶府半数的家产都在我手中,等我走后,明熙,你要听话些了。”
再这般鲁莽不拘,万一惹了事,咸宁路远,她如何能及时庇佑她。
事情发展得太快,容不得明熙反应。
所有事都在疯狂往前推,与前世的时间线完全不同。
这场婚事仓促又盛大,自从李阕下旨让李怀序前往咸宁后,太子一脉便彻底安下心来,只等着李怀序办完婚事便去咸宁,从此便等着李阕驾崩,无人再与他相争。
明熙这几日被关在屋中,无能为力地看着姐姐披上那身精美的嫁衣。
大婚当日,是晚秋时分难得的艳阳天,晴朗无云,显得天空特别特别高。
叶明芷穿着嫁衣,亲自将明熙从屋中放了出来。
她捧着李怀序命人连夜打造出来,几乎掏空了他府上所有积蓄重金打磨出的一顶花冠,宝石琳琅,耀眼夺目。
叶明芷递到明熙面前,唇瓣点的大红胭脂显得她面容姣好,轻声说道:“不要难过了。”
“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别为我担心。”
明熙鼻子有些酸,她执意地不肯接那个花冠,迎亲的队伍在叶府门外吹拉弹唱,热闹的声音传到她们这边,一旁的何淑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说什么。
叶明芷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终究还是妥协,明熙接过那沉重无比的花冠,差点都抱不住要摔在地上。
吃力地戴在姐姐头上,就像亲手送她去刑场一般让她痛苦,明熙终于按捺不住,嚎啕大哭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就算重生一世就能如何,她依旧是她。
即便在渔阳生活了几年,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她仍旧是那个无能又孱弱的叶明熙,她没办法保护任何人,也没办法改变姐姐的命运。
明熙目送着姐姐盖上盖头,进了花轿,李怀序给的嫁妆摆了一路,他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想来告诉叶明芷自己娶她不单单只是因为李阕的圣旨。
迎亲队伍很热闹,叶府上下也大都跟着一块去四皇子府中喝喜酒了,明熙本不想去,何淑问她,你确定芷姐儿唯一的喜酒你都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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