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2_第十二章 落水的宫女

    两人说说笑笑,之后又看了几样针线,直到布贵人派人来请端嫔,说孩子们都醒了要她回去,端嫔才动身要走。偏巧胤祚醒了,岚琪也要去伺候太皇太后,就又哄了端嫔帮她把六阿哥带过去;众人嘻嘻笑笑地散了,待到太皇太后跟前,老人家午觉早醒了。
    夜里玄烨过来用膳,膳后太皇太后打发他们都走,岚琪才有时间与玄烨独处。人家握着手就不放,岚琪还笑:“中午才和皇上一起用膳的,怎么夜里又拉着手不放了?”
    玄烨不理睬她的矫情,拉着直往蓬莱阁去,说今晚为了赐宴提前布置水上花灯,赐宴时岚琪未必能列席,今晚就先带她来瞧瞧。一行人往蓬莱阁走,夜里白天的暑气散了不少,但风吹在身上还是暖暖的,走了半程岚琪就出汗。正想让玄烨走慢些,就见前头有侍卫巡逻过来。
    照理说该是侍卫停下等皇帝过去,可玄烨却突然停下,更摆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上来。前头一队侍卫匆匆到跟前,岚琪自知身份后退避开。皇帝身边灯火通明,她渐渐退到暗处,反看到了侍卫前头为首的,竟是许久不见的纳兰容若,不免讶异,不是说皇上一直没再用他?
    这边玄烨见容若行礼,淡淡一笑:“明珠的动作实在快,朕不过早晨应了他一声,他夜里就把你打发进来了?听说你们父子近来不和,给朕说说,你怎么忤逆明珠了,让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容若单膝屈地,一手护着佩刀,听见皇帝这句似玩笑又似挖苦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皇帝旋即就说:“起来吧,随朕去蓬莱阁,那里正布置花灯。你在江南那么久,看尽了园林山水,给他们出出主意,不要弄得花里胡哨得土气。”
    容若起身,玄烨拍拍他的肩膀,仿佛旧事一笑而过。两人往前走,渐渐走远岚琪就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而她自己一时不知该进该退。总算前头随驾的梁公公跑回来,恭敬地说:“万岁爷请娘娘回去先歇着,万岁爷和纳兰大人看过花灯后,就去娘娘那儿歇。”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伺候皇上,夜里走台阶看着路。”岚琪吩咐一句,心里也没不高兴。君臣相和是好事,纳兰容若虽然和宫里那一个有着前情旧事,可他真正是个人才。皇上喜欢的人,岚琪自然也不会讨厌。
    她们打道回府,正走过长长的水桥,突然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可旋即而来的不是呼救声,而是清脆的笑声。岚琪驻足听了会儿,身后眼尖的小太监已上来指:“娘娘您瞧,是那儿,好像有人在玩儿水。”
    夜里黑咕隆咚的,岚琪什么也看不清,身边的小太监眼睛极好,还在说:“是两个人,娘娘您瞧岸上一个,水里头一个。”
    这般说着,不知不觉就走近些,果然瞧见两个小宫女模样的人,一个在水里扑腾嬉笑着:“快下来,可凉快了,这水好干净。”
    岸上那一个却胆子小,怯怯地说:“你赶紧上来吧,叫嬷嬷发现我们就惨了。”
    岚琪含笑望着模糊的身影,她做宫女那会儿有顽皮的心但没有顽皮的胆,只等成了皇帝的女人,才把一股子年少贪玩的性子放出来。在雪地里滚湿衣裳让玄烨撞见,被骂作死心里还乐呵呵的。而转眼就有了两个孩子,一边要有做额娘的稳重,可另一边对着玄烨时,心里头还当自己是二八小姑娘一般,说到底,就是被皇帝宠坏的。
    “咱们走吧,不过是贪玩的宫女。”岚琪不打算去喝止她们,带着人就要走,可还没走过水桥,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在呵斥:“哪里的宫女,赶紧上来,不怕淹死了?”
    岚琪这才又驻足,边上的公公朝前跑去看了几眼,回来禀告说:“有侍卫巡逻,把俩宫女提溜上来了。娘娘放心吧,一会儿管事的嬷嬷会来领走。”
    身边香月听见,不禁“呀”了一声:“这下她们被嬷嬷领回去,屁股可要遭殃了,要是打得狠,三四天别想坐板凳。”
    “大热天的,可别打坏了。”岚琪心善,便吩咐身边的人,“把她们带去我那里,先收拾干净,等管事的嬷嬷来,我劝几句。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这里,没得打打杀杀。”
    说罢岚琪便回去了。先头玄烨走得急,她出了一身汗,玄烨又说夜里要过来的,所以她要赶紧沐浴更衣。待岚琪清清爽爽收拾干净,身上只披了皇帝前几日送她的汉服纱衣。
    玄烨一向喜欢汉人文化,汉人女子仙袂飘飘的衣裳也为他所喜。那日心血来潮弄来这一件轻盈的纱衣,让岚琪夜里当寝衣在屋子里穿。谁晓得这衣服竟十分合身,岚琪的身段窈窕柔软,烛光里薄纱下,晶莹的肌肤若隐若现,直叫玄烨看得痴了。今夜他要来,岚琪自然就换了这一身。
    屋子里架起了绿纱屏风,岚琪绕过屏风坐下。屏风外头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但瞧着都吓坏了,隔着绿纱都朦朦胧胧瞧见她们在发抖。岚琪且笑:“现在害怕了?刚才跳进水里多高兴呀。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不说玩儿水不应该,就说这黑咕隆咚地掉进水里,万一腿抽筋上不来可怎么好?那水可深了。”
    外头跪着的宫女本以为劈头盖脸要挨一顿骂,谁晓得德嫔娘娘竟如此温和,说话还带着笑意。两人对看了一眼,很是安心。
    可不等她们谢恩,门外风风火火有管事的嬷嬷进来。知道惊扰了德嫔,吓得什么似的,进门就往俩丫头屁股上踹,一边又向德嫔请罪,说她没管教好下人。那嬷嬷伏地絮叨:“俩丫头都是春里才来瀛台的,年纪小不懂事,奴婢天天打骂也收不住性子,还望娘娘不要见怪,奴婢回去一定狠狠教训她们。”
    环春过来,在岚琪身边耳语几句,希望主子随便说几句就好,这些嬷嬷自有管教手下的门道。若是德嫔给小宫女做主撑腰驳了老嬷嬷们的面子,往后她们就不好调教下人了。岚琪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笑悠悠对那嬷嬷说:“本也没多大的事儿,小丫头贪玩儿总是有的,既然人是我带回来的,还请嬷嬷看在我的面子上,责罚得别太重。毕竟上头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这里,佛祖一样的人,见不得打打杀杀。”
    那老嬷嬷听着忙磕头,环春便去打点了一些好处,不希望这嬷嬷在背后说自家主子的坏话。不多久便打发她们走了,回来时笑着说:“俩丫头被拧着耳朵走的,回去少不得还是要挨顿打。瞧着是可怜,可哪个小宫女不是这样过来的,想少受皮肉之苦,就要乖觉一些。”
    岚琪也笑道:“所以刚才香月头一个出声,她可不是天天被你骂吗?”正说笑香月这么多年还像个孩子似的性子,岚琪突然想到环春的年纪,拉了她问,“你该出宫了,是不是?”
    环春一怔,等明白“出宫”两字的意思,脸上有说不出的情绪,垂首道:“算着日子,奴婢年末是该离宫了。”
    岚琪满心地舍不得,可她不能把环春在这宫里圈一辈子,她也该出宫去过自己的日子,嫁人生子不再做伺候人的事。但环春走了,她身边就再没有得力的人,若让她生子后再入宫也不现实。再想想将来即便有新人到身边,时间一长,也是要走的。照她的心肠,永远也不忍心把人束缚在宫里。
    “虽然入宫时的愿望,就是能早日离宫,可现在奴婢心里舍不得您。当初苏麻喇嬷嬷送奴婢来,也对奴婢说,若是跟了好的主子在宫里一辈子也不见得不好。离宫嫁人,也不晓得男人好不好,若是倒霉遇上不成器的,往后打老婆骂孩子日子过得辛苦,一辈子都没盼头。”环春面上满是矛盾,坦率地说,“但奴婢也会想,若是遇到好的人呢,就享福了。”
    说完这句,慌忙又对岚琪解释:“主子不要误会奴婢的意思,伺候您也是我的福气,这是两码事儿。”
    岚琪连连点头:“我怎么会误会你,当年我入宫时,也一心盼着离宫,即便跟布姐姐有情分,我也没打算跟她一辈子。我阿玛送我入宫时就说,等我出去给我找个好人家呢。”
    环春又虔诚地说:“主子,奴婢还没想好,若是想好了再和您说成不成?奴婢要是想在宫里留着伺候您一辈子,您也别赶奴婢走好吗?就像苏麻喇嬷嬷那样,跟着太皇太后一辈子。”
    “你若想走我绝不留,你若不想走,我一辈子当姐姐待你。”岚琪也说得直,她心里真不愿环春离开,而这件事虽暂时搁下,环春还有一阵子能好好考虑,但今晚岚琪是放不下的。之后一个人等着玄烨来,歪在床上反反复复想这件事,想环春若走她以后怎么办,只等皇帝到了,她也没察觉。
    玄烨进来时,瞧见岚琪一身纱衣歪在窗下凉榻上,窈窕的身体和雪白的肌肤在纱衣里朦胧可见。烛光摇曳,榻上美人真真秀色可餐,撩拨得玄烨心动,便欺身上来拥了她,温和地问:“哪家的美人睡在这里,可是在等她的夫君?”
    岚琪这才发现皇帝来了,翻身就坐起来,却毫
    无情趣,还噘着一张嘴。见皇帝还是外头穿的衣裳,就伸手要替他解开,反被玄烨捉了手,点点她噘起的双唇,不悦地说:“这又怎么了?近来动不动就生气,越发小性子了。朕说过多少回了,有不高兴的事就说出来,难道连皇帝也不能为你做主了。”
    岚琪却硬是拉着玄烨去更衣,唤小太监来预备沐浴。只等玄烨沐浴时,她坐在边上给揉揉肩膀,才说起:“臣妾突然想起来环春到出宫的年纪了,若是顺利年末就要离宫。臣妾陪了皇上多久,环春就陪了臣妾多久,这一下要走了,往后兴许再也见不到,臣妾心里能好受吗?”
    玄烨却道:“宫里留下不走的也多得是,你把环春留下不就成了?”
    “那哪儿成,因为臣妾喜欢她,她就要一辈子伺候人?宫里还有规矩放人走呢,臣妾怎么好束缚她一辈子?”岚琪伏在玄烨肩头说,“臣妾就自己烦恼一会儿,人真走了,换了新人来也会有感情。苏麻喇嬷嬷一定还给臣妾挑能干的人,您不用为臣妾担心。至于刚才脸上不好看,难道要臣妾勉强作笑?皇上就舍得呀?”
    “朕才说了一句话。”玄烨气哼哼道,“你这张嘴越来越厉害,过来让朕瞧瞧。”
    岚琪被皇帝用力一拉,半个身子扑在浴桶里,身上纱衣都湿透了贴着胳膊。她嚷嚷着要挣扎开,玄烨竟再用力一拽,直接把她拖进来。这一下衣服全都贴在身上,纱衣经水一泡就透明地包裹在身上,无边艳色,直叫玄烨看了心里发烫。
    仲夏之夜,鸳鸯戏水,几番云雨缠绵,岚琪直觉得骨头都要酥软,哪里还记得环春要离别的难过。翌日醒来光想一想昨晚之事,就脸红得不敢与人说话,而环春也没假手他人,亲自将屋内狼藉收拾干净,私下里岚琪才拉着她说:“就是你我才放心,被别人瞧见,我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环春早习惯了,只管哄主子笑:“这是万岁爷疼您呢,主子该骄傲才是,有什么抬不起头的?”
    岚琪自然不依,闺房之事不能与外人道,也难怪她舍不得环春。歇息半天,岚琪便往太皇太后跟前来伺候午膳,打了伞一路走过来,半道上突然有脆生生的声音喊:“德嫔娘娘。”
    众人循声望过去,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小宫女,瞧着也就十三四岁光景,穿的是低阶宫女的服色。岚琪听着声音觉得耳熟,那宫女见德嫔娘娘停下来了,赶紧走近几步屈膝行礼。边上环春已认出来,问道:“你不是昨晚玩儿水的宫女吗,这会儿来找娘娘什么事?”
    那宫女怯然抬头,瞧见岚琪温和的面容很是欢喜,眼中似有仰慕之色。随后就双手捧了一只荷包递过来,颇有些紧张地说:“奴婢多谢德嫔娘娘的恩典,若非娘娘昨晚替奴婢们说话,奴婢们就惨了。这只荷包是奴婢自己绣的,娘娘若不嫌弃……”
    “环春,你替我拿过来。”岚琪不等这小宫女说完,就让环春把荷包拿来,还仔细地翻看了一下,夸赞说,“很精致的手艺,你小小年纪很有本事。可往后也要好好跟着嬷嬷做事,不要太贪玩儿,下回再闯祸,没人替你说话可就要挨板子了。”
    小宫女很机灵,俯首叩头说记着了,瞧见德嫔娘娘不仅收下了荷包还夸赞自己手艺好,高高兴兴地退到一旁去等德嫔先行。岚琪又叮嘱她别晒太阳中暑了,才带人往太皇太后跟前去,那只荷包也让环春收好,说回去装些艾草戴着驱蚊。
    到太皇太后跟前时,端嫔几人领着公主阿哥们早就在了。似乎是荣宪训斥胤祉不懂事和胤祺抢东西,太皇太后笑说重孙女儿太厉害,荣宪将来的额驸一定惧内。小丫头害臊撒娇,胤祉趁机就笑话姐姐,结果姐弟俩打起来滚作一团,荣宪脸上竟是被弟弟用指甲划了一道口子。
    这下才闹得不愉快了,把太医都闹腾来。午后玄烨过来看了眼,心疼女儿脸上一道口子,把胤祉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男人怎么好对女人动手,顺带把大阿哥和太子也叫过来,告诉他们俩往后该教导弟弟了。胤祉可怜巴巴地挨训,委屈极了就缠着端嫔要找亲娘。
    原是孩子们在一起玩得有趣,太皇太后见玄烨动气,直觉得好没意思,便让端嫔领着孩子们散了,只有岚琪留下。知道玄烨还没用午膳,她去端来鸡汤挂面,却听太皇太后怪皇帝:“训斥孩子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小孩子也要脸面的。你心疼闺女也不能太惯着了,荣宪还是做姐姐的,和弟弟动手就有道理了?这丫头自小就厉害,你也该管束管束。”
    玄烨只笑道:“他们都是仗着有太祖母宠,朕的话也不大肯听了。”
    岚琪放下汤面,让皇帝先进膳,太皇太后又笑悠悠说:“我如今也训不得你了,身边这样疼人的在。”
    昨夜旖旎的缠绵还在身上留着感觉,玄烨一见岚琪心里便甜滋滋的,笑着看过她,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时还轻轻握了一把。幸好岚琪背对着太皇太后没被老人家瞧见,可她还是又羞又急地瞪了一眼,转身来太皇太后身边坐下打扇子。
    “我听说纳兰容若来瀛台当差了?”太皇太后突然说起这件事,也不在乎岚琪就在身边,问着玄烨,“他和那个什么女人的事解决了吗?实在是闹得可笑,他真是有本事,让他额娘都求到太后那里去了,怎么不来求我呢?”
    玄烨大口吃着面条,很不在意,喝了两口汤咽下嘴里的面,才应皇祖母:“儿臣会提醒他,别让他额娘总往宫里走。皇祖母不要生气,是他额娘仗着自己是皇亲,擅自去叨扰皇额娘。容若一直都凭本事在朕身边的,并不理会他母亲。”
    太皇太后也知道,可老人家却觉得这样不孝,还提起来说:“听闻他和明珠一直都不和,这样不孝的人,皇帝用他还是要留心才好。”
    玄烨已三两口吞下一碗面,吃得满头大汗,太皇太后推了岚琪过去给皇帝打扇子。两人目光相交又是柔情,岚琪赶紧避开,只管站在边上给他扇风。
    有宫女来伺候漱口洗手,玄烨渐渐收了汗,才到祖母身边坐了,笑着说:“皇祖母想想,明珠是朕的重臣,容若是朕的能臣,父子俩若和睦,对朕而言未必是好事。他们不和睦互相较着劲儿,孙儿才不怕他们父子联手,权倾朝野。虽然父子不和有悖伦理,可朕真巴望着他们别和睦。”
    太皇太后眉头微震,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我的玄烨,如今都能教皇祖母了。”
    玄烨心情甚好,陪着祖母说了好多话,说如今云南捷报频传,七月的庆功宴势在必行。又说昨晚花灯布置在容若的建议下弄得更气势辉煌,邀请皇祖母到时候一定列席,说她是大清国真正的国母。
    祖孙俩说得高兴,岚琪专心在边上打扇子,冷不丁玄烨说她:“怎么只站着傻笑呢,朕和皇祖母说什么,你可听懂了?”
    岚琪当然没能全懂,知道玄烨又欺负她,收了扇子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去。老人家乐不可支,叫他们别处去打情骂俏,正好她身上也乏了。
    玄烨却道:“孙儿还有政务,过来瞧瞧您就要走。皇祖母还是留下她好,不然一会儿若下雨,她又要往雨里去钻了,您替孙儿看着她。”
    岚琪不敢顶嘴,若是两人私下里,她早招呼皇帝一车子话了,可在太皇太后面前不敢放肆,鼓着腮帮子忍耐着。不久皇帝走了,太皇太后在凉榻上歪着,岚琪给打扇子,又给捶捶腰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会儿话。
    岚琪本想哄了老人家睡着就去端嫔那儿瞧瞧孩子们,可太皇太后却只是打了个盹儿,醒来想起一件事,瞧见屋子里没有不相干的人,便对岚琪说:“这个纳兰容若我不喜欢。往后他还会在宫内行走,我若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你要替皇帝看紧些。后宫的女人难免有不忠不贞的,她们不自爱我管不着,可我容不得任何人让皇帝难堪。将来但凡有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心狠,有一个杀一个,绝不能姑息。”
    岚琪听得心惊,觉禅氏的事,她只略略和苏麻喇嬷嬷提过,嬷嬷和太皇太后是否有默契她不晓得,自己更从未和太皇太后说过半个字,这会儿太皇太后不管是怎么想她的,事情却是托付给她了。这番话显然是针对觉禅氏,虽然指的是整个后宫,可说实在的,多少女人敢有异心?
    “吓着了?”太皇太后却笑,“皇帝的女人那么多,哪儿管得过来?有一两个不要脸的也很正常,只是别人知道不知道罢了。所以玄烨这里,没有是最好,万一有,这是绝不能姑息的。那是你丈夫你孩子阿玛的颜面,知道吗?”
    岚琪点点头,狠下心应道:“若有一日臣妾管六宫之事,一定谨遵您的话,绝不姑息,绝不让宫里闹出让万岁爷难堪的笑话。”
    太皇太后很满意,又略略一叹说:“那我就放心了,真真可惜佟贵妃和温妃两个,出身贵重有什么用,什么事都不值得托付。”
    这样的话岚琪就不敢接嘴了,没多久
    苏麻喇嬷嬷歇了午觉回来,她才抽身出来去端嫔那里看孩子。这几日胤祚都放在那里,小家伙和哥哥姐姐们玩得很好,而今晚玄烨不过来,她便抱着回自己屋子里去。
    谁想进门却见到乳母领着四阿哥从里头出来,胤禛本是满面失望,乍见到弟弟回来了,高兴地撒了乳母的手就跑过来,扑在岚琪膝下。等她把弟弟放下来,牵了胤祚的手就说:“胤禛要和弟弟玩儿,德娘娘,今晚住这里……”
    四阿哥如今能说好些话了,岚琪每回见他都觉得长大很多。不知贵妃如今用什么心思教导,至少她从未见四阿哥有什么不妥当的言行。小孩子顽皮撒娇是有的,可从前布贵人和惠嫔她们说的什么骄纵霸道却见不着。想想那天贵妃因为四阿哥划伤了奶娘的手臂,就要把他赶出宫门教训,虽然贵妃的手段有些不着调,可她的确在用心教孩子,岚琪越来越放心了。
    “德娘娘一直住这里,四阿哥还是头一回来吧,睡过午觉了吗?瞧瞧身上都是汗,瀛台比宫里有趣多了,是不是?”岚琪说着,拿帕子给儿子擦汗,边上胤祚的乳母就来说,“四阿哥和贵妃娘娘闹了一下午,要看六阿哥,贵妃娘娘让奴婢给送过来,说是若玩儿得高兴,不回去也成,请德嫔娘娘费心照顾一下。”
    “你们派个人去回话,就说请娘娘放心,我会照顾好的。”岚琪很高兴,她也想不到自己和贵妃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竟可以有些许的默契。从前那个张牙舞爪的佟妃真是不见了,虽然她的脾气依旧不大好,性子依旧高傲霸道,但似乎有了孩子心也变得柔软,从前折磨低阶妃嫔的事是再没有了。哪怕上回几个蒙古格格当面说觉禅氏最好看,她虽然不悦,但事后也没拿觉禅氏如何,若是早几年,觉禅氏一定遭殃。
    胤禛拉着胤祚转身又往屋子里去,小哥哥走得快,拖着笨拙的弟弟在后头,胤祚跟不上,跨门槛时一头摔下去,吓得哇哇大哭。胤禛不知所措地站在边上看,眼瞧着也要哭出来,岚琪赶紧哄,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直觉心里满满的。
    听说四阿哥在岚琪这里,太皇太后派人来让她不必再过去,岚琪得以自在地哄着两个儿子吃饭洗澡。胤禛虽然还不懂生母养母,也完全不知道德嫔才是他亲额娘,可再不是早年分别再见后的陌生,也会娇滴滴地缠着她撒娇,岚琪光听他喊几声德娘娘,心就酥软了。
    而亲兄弟似乎天性相合,哥哥弟弟在一起从来不吵闹。胤禛很疼弟弟,吃东西自己一口弟弟一口。而胤祚平时不大肯好好吃东西,哥哥喂的却会乖乖地吃。岚琪心满意足地坐在边上看,呆呆坐一两个时辰都不觉得腻。
    夜里兄弟俩相依而眠,岚琪睡在边上给他们打扇子。两个小家伙都是肉呼呼的,很怕热,睡在一起时,眼眉真是一模一样。她禁不住就会幻想孩子们的将来,更想到那日端嫔的话,若是佟贵妃成了皇贵妃,将来位同副后,有这样尊贵的母亲,胤禛便是太子之下最尊贵的皇子,想到这些岚琪心里有些激动,可自己也不明白在想什么。
    夜渐深,孩子们都睡熟了,环春进来点蚊香吹蜡烛。岚琪悄声让她也早些去休息,环春则告诉她皇帝今晚带着贵妃去蓬莱阁看夜景了,岚琪才酸溜溜地笑:“昨晚还说带我去瞧瞧呢。”可再一想昨晚鸳鸯戏水的暧昧,心里又扑扑直跳,蓬莱阁是没去到,却是几度攀上云霄。想想心里就不好意思,赶紧掐掉泛酸的念头,拥着她一双宝贝安然睡去。
    之后的日子平静而安宁,岚琪或伺候太皇太后,或陪着玄烨。而皇帝对带来的几位妃嫔都没有冷落,温妃隔几日就能和皇帝独处,终日心满意足,仿佛唯一的遗憾还是德嫔与她保持着距离,甚至私下问过皇帝为什么。玄烨心里不愿她们亲近,也只敷衍说:“她要伺候太皇太后,忙不过来。”
    转眼六月末,为了七月的瀛台赐宴庆功,这里来往办事的大臣、工匠、太监和侍卫等越来越多,不再是盛夏时的清静。又因有女眷在诸多不便,太皇太后便让皇帝派人护送诸妃先行回宫。
    佟贵妃等人不敢有异议,只是唯独留下了德嫔,说是伺候太皇太后的。贵妃和温妃心里难免有些吃味,而宫里的女人们更是嫉恨极了。都知道太皇太后要参加庆功宴,兴许德嫔借口伺候她也跟在身后,如此风光竟是连贵妃也没有,一时风言风语不断。佟贵妃才回宫不久,就听见说德嫔要越过她的传言。
    嚼舌头的人本以为能激怒贵妃将来给德嫔些颜色看看,可佟贵妃回宫后带着儿子好好地在承乾宫里,私下里还对青莲说:“她们当我傻子,挑唆我去和乌雅氏闹?回头皇上埋怨我,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四阿哥都在我这里呢,德嫔敢对我怎么样,若是我不好了,四阿哥怎么办?”
    青莲听得心里很安慰,她跟着贵妃,看着她一点点变化,心智一点点成长。不管是太皇太后还是皇上的主意,当初把德嫔的四阿哥送来,真真是做了极好的事。
    但不久后佟国维大人带夫人入宫请安,青莲却听说了另一件事。可这件事不等她派人去向苏麻喇嬷嬷禀告,宫里头已有人捕风捉影地察觉到。原来年末大封六宫的事皇帝已经和几个大臣商议了,更提起了八旗选秀的事。来年开春宫里又要添新人,而佟贵妃的妹妹也到了年龄,这次佟大人进宫来,就是说这件事。
    彼时佟贵妃就不大高兴,反问父亲她是不是做得不好,既然已经有一个女儿在宫里了,为何还要送进来,更毫不客气地说:“钮祜禄家一双女儿送进来,郭络罗氏家也一双女儿送进来,阿玛瞧瞧她们如今什么光景?难道您也要我和妹妹之间死一个活一个才好?”
    佟国维敷衍着劝慰几句,他不能告诉女儿这是皇帝的意思。话说回来,到底还是要上面点头才能往宫里送人,皇帝要和谁家政治联姻,难道还有推却的道理吗?
    如此,岚琪在瀛台尚不知这些传言,宫里却已经传遍了,说来年佟贵妃的妹妹要入宫。而年末大封六宫的事也渐渐明朗,如今妃位上只有钮祜禄氏一人,估摸着年底之后就要四妃齐全。可宫里有那么多在嫔位的娘娘,明年还要来一个同样出身贵重的小佟佳氏,当日端嫔掰着手指头给岚琪数的四个人,又变得模糊起来。
    端嫔在景阳宫和荣嫔谈起时,也感慨道:“难不成贵妃娘娘的妹子入宫就封贵妃?不然总要留一个妃位给她吧?”
    荣嫔心里不大高兴,后妃晋升终究还是看出身看功劳看恩宠。恩宠之上她比不过乌雅氏,出身比不过惠嫔、宜嫔,唯一的功劳,子嗣也好料理宫闱也罢,虽都是拿得出手的,可这功劳又是可有可无的。有人在乎才算是功,若被无视,就是耗尽心血也白费工夫。
    “皇上不会做伤人心的事,妃位之上若没有荣姐姐,惠嫔、宜嫔也别想了,那样不公平。”端嫔也不高兴,更说道,“那日和岚琪说起来,她头一个便说是姐姐你该有这份尊荣的。”
    “她心地好。”荣嫔懒懒地拨弄着手镯,她渴望有和别人一样的尊贵,为了她的胤祉也要争这口气,她可是儿子将来唯一的依靠。可是听见端嫔说岚琪这样的话,又不甘心地说,“若是她让我的,我反而不想要,将来抬头低头地都觉得欠她一份人情。若是她不在妃位,我也索性不要了。”
    端嫔则劝她:“尊贵总是皇上给的,选哪一个必然还要太皇太后点头。太皇太后如此器重她,眼瞧着将来六宫的事也要她来管,姐姐何苦推辞呢。您安安心心在妃位上坐着便是了。从来惠嫔有什么您也会有什么,不是吗?”
    提起惠嫔,这一个夏天她在宫里待着,觉禅氏那儿缠绵病榻荤素不进,她算是寒透了心。荣嫔这里偶尔坐坐,最多还是和宜嫔在一起,或在翊坤宫或在长春宫,等皇帝要大封六宫的消息传来时,两人也一块儿商量。
    说的话无非那几句,只是惠嫔提醒宜嫔:“妹妹往后也要沾手宫里的事才好,你该时常在皇上面前表白心意。贵妃和温妃都是富贵闲人的命,她们有她们生来的尊贵,咱们也该有咱们争取的。”
    宜嫔却冷笑:“一整个夏天都没见到皇上,大家都回来了,乌雅氏还一个人在那里,皇上真是一点儿也不腻歪。这都多少年了还这样喜欢,我又去表白什么,连面都见不上,还提什么表白。”
    “你瞧瞧咸福宫那一位呢?”惠嫔却哼笑,“你可还很年轻呢,温妃姿色不如你的都能想法子勾引万岁爷去看她,你怎么就不成了?我如今虽不比从前,可那么多年跟着皇上,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不知道吗?等御驾回宫,姐姐帮你。”
    宜嫔如今在宫里无所依靠,唯一的亲妹妹没了,明知道惠嫔和她是互相利用,可有人利用总比孤苦无依好,便满心盼着皇帝秋后归来,可以对她青睐有加。之后的日子更勤于调理身子、保养容颜,期待皇帝能把目光留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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