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灼热记忆

    “2011年3月25日，星期五，梦为灰烬，心始凋零。”
    一道火光照亮漆黑的夜空，绚烂的开出一朵妖艳的彼岸花，在爆炸中尽情盛放。散落出的万点火苗，如浇浆的熔铁，扑落在板榻村里一座鳞次栉比、棋盘格局的高脚屋上。延伸的火线伴随着燃烧草木的焦灼声，爬上拥有百年历史的酸木枝支撑、盖着葵叶的屋顶。
    霎时间，浓烟漫起，板榻村里的土狗一边焦急地原地转圈跳着，一边扯着嘶哑嗓子冲着高脚屋顶的火焰狂吠。
    “儿子！儿子……你在哪？！”一个穿着朴素却难掩气质的妇人在千钧一刻之际奋力喊道。
    “妈妈！妈妈……我怕！呜呜呜……”一个稚嫩微弱的童声自某个方向传来。
    看到一重重浓密的黑烟裹着刺鼻的气味自屋内冒出，孩子的母亲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高脚屋。屋内原本整齐地堆放着的草褥和芦编被子的绳子，像燃烧的火墙从高处重重砸下，将这对母子二人隔开。
    屋檐上挂着绚丽多彩的绣球，在火焰中飞速燃烧着，土锦制成的绣球平时用来盛装大米、玉米、豆子、花生等，现在却像一颗颗火弹纷纷炸裂在地板上，四溅的豆子在火海中到处翻滚……
    “呜呜呜……”
    “儿子，别怕！妈这就来救你！”
    妇人找来一根棍子，用尽全身力气挥起棍子火墙打去，星火纷飞，芦草编织的被褥中的纤维被一层层掀起……
    在火墙上破坏出一条口子的妇人，忍受着胳膊与腿腿部传来的剧烈灼痛，迈过火墙去寻找困在屋内的儿子。
    终于，她看到了躲在茶案之下的儿子，那是一个因受到惊，而吓曲卷着身体的6岁男孩儿。
    妇人丢下棍子，一把抱住儿子，在烟熏火燎中抹了一下孩子的眼泪，手指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几道黑色的痕迹。
    “呜呜呜……”孩童止不住抽泣。
    “儿子，别哭，你是个大男子汉了！”妇人安慰道。
    “大男子汉？像爸爸一样？”孩童问道。
    “对，像爸爸一样，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妇人脑海中想起那个离家一年多年杳无音信的丈夫。
    “好，我不哭，我要像爸爸一样！”孩童用眼睛强忍着泪水。
    “抱紧妈妈！妈妈明天就带你去找爸爸……”妇人说着用双臂将男孩抱起，将男孩托在肩膀上，朝着门口跑去。
    当妇人再
    次跨越火墙时，悲剧发生了……
    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只脚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豆子，她瞬间失去了平衡，头部被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随后晕倒在火堆里不省人事……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快醒一醒！呜呜呜——”任凭孩童怎么撕扯呐喊都不能唤醒那个妇人。
    突然，高脚屋内的屋梁砸了下来，巨大的冲力将火焰如悬湖般倾泻至四周的屋舍……
    被火情惊醒的村民们穿过一片堆满收割后金黄色稻草的梯田，将仙溪灌溉的鱼塘里的水，用头上的草帽或者其他器具打起，纷纷朝着火的几户村民家中奔去。一路上，从草帽缝隙里流出的水将地面都给打湿，混乱中，全村民男女老少的脚印在泥泞之中踩的到处都是……
    “救火啦！救火啦！救火啦！”
    “鲁家母子的草屋烧的最重，火肯定是从她家出来的！”
    “咦？你们瞧！孩子，她家的娃娃好像还在屋里！”村民们用越南语或者岱族语喊道。
    当村民们从火光弥漫、烟熏雾燎中救出昏迷的孩子的一瞬间，那间百年历史的老高脚屋整个倒塌在火海之中，焦黑的残骸，破碎的基底，没过过久便化为一堆灰烬，在黎明中逝去……
    经过一宿的扑救，板榻村里的夜火才被扑灭，村民们纷纷议论起这场离奇的火灾。
    “是不是，他们家里的火塘被打翻了，才引起了大火？”
    “不像是，起火点应该是在屋顶，谁半夜能上去呢？”
    “也许没有人上去，我起床上茅房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爆炸……你们说是不是外乡人得罪了神明？受到了天火的惩罚？”
    “可怜那一个幸免余难的孩子……父亲一年多都未曾回来一次，母亲为人倒是贤淑善良，可惜没有……”
    此时，一个戴斗笠草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人群中，用手指将一抹深红色的血印画在男孩的额头。
    这位老人正是板榻村的村长，他观察了血印中神灵留下的指示，最终决定由自己的家人暂时收养这个孤苦的孩子。
    十几天后，越南农历三月十日，板榻村举行一年一度的“雄王节”。
    “雄王节”是越南民众为了记念乐龙君和欧姬这对善良的仙人和百子仙后，以及他们的儿子始皇雄王而设定的节日。
    这一天，所有村民自觉地聚集在一起虔诚地跪拜雄王。整整一天，村民们都可以不劳作、不耕种，
    而是尽情载歌载舞，共享美酒佳肴。因为人人都是雄王的子孙，所以每个大家认为全越各个民族都是兄弟姐妹，都有共同父母。
    人人都认同雄王所说的话：“这个民族是勇敢的，是团结友爱的，是勤劳的民族。”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挂起在心目中象征着繁衍、平安、丰衣足食的绣球，烹调诸如酸鱼汤、烤鱼、手撕鸡肉凉拌、竹筒烤黑猪肉野菜卷等等菜肴。入夜时，更会有精彩的歌舞表演，
    然而，在一片热闹祥和中，从火灾中幸存的那个孩童，却一整天闷闷不乐。他一个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上，穿过村长家的高脚屋，看着人们围绕着火堆跳舞，只想逃避远离……没人知道他因为想念父母，流下了多少眼泪。
    “孩子，快下来吧！”带着斗笠草帽的老村长用拐杖轻击地面，那个孩童听到后从顺着葵叶从树上滑下。
    “孩子，我给再你占卜一卦吧？”老村长看着独自伤心难过的男孩道。
    男孩对着老人点了点头。老人闭上双目，用粗糙的长满老茧的一双手在男孩的手掌上仔细摸了几下，说道：“你这是节辽之命，将来要做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节辽是什么？”男孩问道。
    老人答道：“传说，雄王想传位给儿子，于是把他们一个个都叫来，说:‘春节快要到了，谁能够找到有意义的美食祭拜祖先，我就把王位传给谁’。雄王的第十八位儿子叫‘节辽’，性格和善，很有道德，非常孝顺。由于母亲早逝，没人指导，节辽一直很担心，不知该向雄王递送什么食物……”
    “节辽最后想起来了吗？”男孩又问。
    “一天，节辽在地里劳作后，于树下打盹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位老神仙跟他说:‘稻米是天下最珍贵的！因为人靠米而活。你用稻米作食物，一个做成圆形，另一个做成方形，圆的象征天，方的象征地。天为父，地为母。你把馅儿放在里面，然后用叶子包起来，意味着父母生成养育、拥护孩子’。节辽按照神仙的话去做，最终被雄王选为了继位人。”老人答道。
    “谢谢爷爷！我这就去用叶子去包稻米……”
    那个聪明的男孩，后来在村长家里一住就是三年，和村长家的重孙子、重孙女们都成为了最好的玩伴。
    直到有一天，从大洋彼岸来了一位神秘而忧郁的男子，重建了因火灾摧毁的高脚屋，打破了男孩原本在板榻村里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