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陈方舒他们来说,查探情况也不一定非要神神秘秘的,那样岂不是摆明了心里有鬼,让人心生怀疑。大家初来乍到,在别人的地盘这样做,其实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在云梦泽的水匪们看来,他们几个今天才刚到,就算随便他们打听,又能打听出什么秘密来?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打探出来的,还能算是机密吗?因此水匪们也就懒得管他们。
就在陈方舒他们四处溜达的同时,林凡和王虎在朱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建筑前。
林凡他们抬头观察,这处院子占地不小,虽然还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在这岛上,怎么也比他们住的那破草屋强的太多了。
两人刚进了院子,就有一名体型瘦小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此人留着山羊胡,弯腰塌背,很是有些猥琐,从外边看上去与大街上那些摆摊来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差不太多。
只是从他眼神转动中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精光便可以看出,此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普通的江湖骗子,也不可能在云梦泽做到如此高位。
中年人对着两人笑道:“在下廖广璞,忝为云梦泽二首领,有失远迎!双龙岭的两位快请入座!”
“二首领客气了!让二首领如此破费,在下受之有愧啊!”王虎粗生粗气的说道。
“哪里哪里,似雷头领这般的英雄人物,就是再怎么招待都是应该的,哪里算得上破费!”廖广璞又道。
“二首领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个粗人,可担待不起二首领所说的英雄二字,啊哈哈!”王虎放声笑道。
在廖广璞看来,这个雷耿表面谦虚,实则对自己的夸赞还是极为得意的,这份得意他甚至都懒得遮掩。
可见此人只是一个莽夫,不值得多加注意。不过廖广璞也并为就此放心,万一这人刚才表现全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那此人就极为可怕了,他此番前来,也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几人又寒暄几句,说些不疼不痒的场面话,便分主次落座。
廖广璞举起酒杯,玩味的盯着两人:“听说今天早些时候,我三弟与雷头领身边的这位小兄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这第一杯酒就当是我替三弟向两位赔罪了。希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计较!”
伸手不打笑脸人,廖广璞这般放低身段,林凡和王虎也只能端起酒杯。
王虎说道:“二首领说的哪里话!今天也是因为小林子太过冒失,冲撞了三首领。是我们还该向各位赔罪才是,怎敢劳驾二首领前来说情!”
“还请二首领向三首领转达我们的歉意,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人一般见识。”
“哈哈,好!那就让我们喝了这杯酒,此事就算揭过去了!”廖广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他瘦小的身躯与如今的豪迈姿态放在一起,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滑稽。
见廖广璞如此痛快,王虎也不好示弱,也只能将杯中之酒喝了个干净,举起手中的空杯向廖广璞示意。
不过林凡却没有将酒喝尽,只是轻啜了一口,然后对着手中的酒杯皱眉冷哼了一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这杯酒林凡不能喝的那么痛快,甚至就连刚才举杯,也是假装在王虎的眼神威胁之下才做出来的。
这是因为按照他今天表现出来的行为,他带给其他人的感觉就是他是一个心高气傲,很不容易相处的年轻人。本事虽高,脾气也大。
如果他现在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这种前后反差,落到有心人眼里,就会成为怀疑的理由。
他们几个毕竟不是真正的山贼,与那些终日里混迹于土匪窝的江湖草莽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哪怕是他们掩饰的再好,也总有一些地方,是他们难以注意到的。
这在平常还好,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可要是这些水匪真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他们一举一动中的这些细微差别便会被放大,难保不会被识破身份,到时候这小小的差池就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索,由不得他们不谨小慎微。
王虎呵斥林凡道:“小林子,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
廖广璞笑着制止了他:“雷头领不必动怒,我看这位小林兄弟是性情中人,想来还是对今日之事心中有气才会这样。”
“照我说,有本事的人脾气大一点是应该的。别的不说,就凭林小兄弟的这身本事,也绝非池中之物,一飞冲天是早晚的事!雷头领,你说我说的对吗?”
林凡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些吃惊。看来这个廖广璞的城府心机,比起那个黄新峰要深了不止一两层。
刚才那两句话看似简单,其中的道道却一点不少。
如果王虎是真的生气,他的这番大度表现自然会令王虎这样的粗犷汉子更加感到羞愧,也就会让他更加的对林凡看不过眼,导致两人不和。
如果王虎是假装生气来维护林凡的话,他最后那句本事越大,脾气越大无疑是在暗示王虎这个年轻人不好掌控,让他小心反噬。
这等于是在王虎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他一下,时间久了,两人自然就会生出嫌隙。
虚伪的话谁都会说,可能说的这般真诚自然,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等心思手段,不能说不高明,如果是用在别人身上,没准还真的会被他得逞。
可是他并不知道林凡两人的身份是假扮的,更不知道两人真正的关系,也就不知道他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还会让林凡他们提高对他的警惕。
看着他的这番惺惺作态,王虎装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气冲冲的说道:“二首领有所不知!这个小林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年轻气盛,做事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两位当家的又极其喜欢他,对他极为放纵,所以有时要是他的性子上来了,就连我也管束不了他!”
廖广璞让身后的侍女把王虎的酒杯再次斟满,劝解道:“年轻人年轻气盛是好事,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并没有什么不对,没本事的人才只能唯唯诺诺。”
“哼!二首领不必管他。来咱们喝酒!”王虎冷哼一声,像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于是向廖广璞敬酒道。
“呵呵呵!那吃菜,吃菜!”廖广璞见他不愿多言,也就适可而止,不再多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逐渐热络了起来。
廖广璞和王虎喝的尽兴,就连冷着脸的林凡,也一直在他们合力之下,被他灌了几杯。
“用这鸟杯子实在是太小了,喝酒不爽利!二首领,不知你们这里是否有大碗?有的话拿上来几个,那样才痛快。”王虎勾着
廖广璞的肩膀,大着舌头向他问道。
“有,有有!怎么?雷头领喝的不尽兴?”酒气熏蒸之下,廖广璞也有些脸色发红。
不等王虎回答,他便对那些在一旁侍候的下人说道:“你们几个,没听见雷头领要大碗吗?去,赶快去拿几个大碗上来!”
很快几个陶碗就被拿了上来,摆在了三人面前。王虎夺过酒坛,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
倒好之后,他也不等其他人,端起碗来一下子喝个精光。
王虎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渍,叹了一声说道:“痛快,这他娘的才叫喝酒啊!来来来,你们也一起喝!”
在廖广璞等云梦泽的人看来,王虎的这番表现,说明他已经喝大了,开始表露出本性。
果不其然,王虎借着酒劲抱怨道:“二首领,你们是不知道,最近的这段日子,简直难受死我了。不知道两位当家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找一个什么狗屁军师来,竟然骑到了老子的头上来。”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老子忍一忍,全当看不见。可这次大当家派我来参加这个奉天大会,又是这个军师使坏,说什么事关重大,不能失了礼数,非要我学什么文绉绉的礼节,学不好就不让下山,差点没把老子憋屈死。你说老子他娘的就是一个山贼,装什么狗屁文人雅士?”
廖广璞应和道:“雷头领真性情,在下佩服!来,喝酒!”
“喝!”王虎迷迷糊糊的,又喝了一大碗。
见到王虎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了,林凡虽然喝的不多,却也有些不胜酒力,随时有可能醉倒在桌子上。
廖广璞在和王虎又喝了几碗酒之后,放下手中的酒碗。突然说道:“既然在双龙岭那里过得不舒坦,雷头领又何苦委屈了自己,不如下山来另投他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趴在桌子上的林凡闻言脸色微变,原本涣散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被林凡掩饰过去,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知道这是廖广璞开始试探他们了。
而王虎看上去更是大吃一惊,好像连酒都醒了几分。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势。怒道:“放屁!老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什么叫忠义,两位当家的对老子不薄,想要让老子背叛两位当家,门都没有!”
没想到这个雷耿居然对游氏兄弟如此忠心,廖广璞更有兴趣了。
他继续说道:“雷头领的忠义之心实在是令在下佩服,但俗话说忠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
“双龙岭对雷头领和林小兄弟来说还是小了些,恐怕容不下两位施展拳脚,要不然以两位的本事,绝不会只做一个小小的头领!难道两位就没有怨言?”
“两位当家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背叛他们的!如果二首领再胡言乱语,休怪在下不客气!”王虎起身就要离席而去。
“且慢!”虽然王虎说的坚定,廖广璞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分犹豫。
“雷头领莫急,刚才是我失言了,在这里向两位道歉,我先自罚一杯!”
廖广璞端起酒碗,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完,他亮出碗底向王虎示意:“头领,我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句句都是真心话,还请头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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