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清微微一顿:“陛下这样问,显得臣有佞臣之嫌。”
兰微霜轻一挑眉:“怎么会呢, 谢将军是朕的能臣。”
然后兰微霜吩咐他的能臣:“对了, 这条街上来往权贵之人似乎有点多, 我不想被认出来,刚看到街边有卖面具的,你去帮我买一个来。”
谢淮清颔首, 又向兰微霜伸手。
兰微霜眨了下眼:“怎么?”
谢淮清从容道:“公子, 买东西需要钱。”
兰微霜意料之外:“一个面具的钱, 你也跟我要?”
谢淮清点点头, 又说:“若是陛下命令臣子,这钱臣子自不敢要, 但你方才自称是‘我’, 既如此, 这钱我便敢要。”
兰微霜沉默几息, 然后悠悠地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可惜, 朕今日出宫没带银子,谢将军必得吃这份亏了。”
谢淮清失笑, 收回手,顺势改为作揖:“是, 臣遵旨。”
马车停下,谢淮清下去给兰微霜买面具。
外面负责赶车的谢淮清的下属,看着自家将军走向街边买卖零碎的摊子, 只能面不改色地在心里为自家将军掬一把清泪——
谢大将军什么时候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 纵然突然喜欢了,也不可能在和陛下同车时去买。
所以很显然, 他们家将军是被陛下差使去买的。
自从将军回了馥城、被封为了定国公,陛下对将军的敲打就没停过!买个东西,看似只是小事,但正是因为这本是谢将军不用亲自去做的琐事,所以更显得陛下刻意为之。
陛下倒也吩咐了将军办大事,比如这乌金院的蜂窝煤。
但除了他这个总跟着将军出入宫的老下属,谁还知道乌金院是陛下吩咐谢大将军办的差事?
连谢大将军身边其他下属都不知道,都以为真有那位“何妨”公子,将军不借蜂窝煤扬名一是有生意协定、二是怕更功高震主。
总之,干了活挂不上名,功绩就不算数。
陛下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而且陛下性情比较……特别,大抵不在意蜂窝煤那点功绩,虽体恤百姓过冬不易但又不愿太张扬似的。
虽然最终还是将蜂窝煤推广开来,顺便让他们谢大将军来办这事,但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而言,这事儿太低调了——赶车的下属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对功绩斐然的谢大将军有意敲打。
越想越头疼,下属心想,还是听将军调度、上阵杀敌比较有意思,这些朝堂弯弯绕绕太杀脑子。
谢淮清这面具买得很认真,挑了好一阵才选定一副,付了钱回到马车上。
谢淮清的下属继续赶车,又忍不住琢磨,他们将军这是作戏呢还是作戏呢,拿着面具走回马车这段路居然都面带笑意、看不出丝毫为难的破绽……难道,陛下的眼线就在四周?
定是如此!
都说陛下手眼通天,出宫这么危险的事,怎么可能真的只让功高震主的谢大将军作陪,必然暗处还跟了人。而他们将军作戏做得这么全套、全套得都不像将军平时目中无人的样子了,肯定是不想给陛下抓把柄的机会!
好复杂,太复杂了,他还是只想回去打仗。
谢淮清的下属深深思索,面带愁容地赶着马车。
车厢内,谢淮清将买回来的面具递给了兰微霜。
兰微霜接到手里,皱了下眉:“太花哨了。”
如今春日降临,商贩们应景地卖起百花争艳风格的货物来,连卖面具的摊子都没错过这阵风,谢淮清精挑细选给兰微霜买的就是这么个风格的面具,显眼得很。
谢淮清泰然道:“陛下,面具这东西本来就花哨居多。”
兰微霜打量了他几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光天化日戴个面具就已经够惹眼了,再戴的是个惹眼些的面具,“以毒攻毒”,也是大隐隐于市了。
到了名叫涉江楼的拍卖行,兰微霜他们来得正巧,运气也不错,楼上还有空着的隔间,楼下正中心的台子上刚开始一场拍卖。
说是隔间,其实也就两侧有屏风作挡,所以兰微霜上楼坐下后,还是没有摘下面具。
谢淮清在他对面落座。
面具是只挡半张脸的款式,谢淮清看着兰微霜露在花里胡哨面具之外、仍然一如既往似玉砌雪堆的小半张脸,无声地轻笑了下。
那面具摊子上倒也不是没有素净一些的款式,但谢淮清当时挑着,大不敬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总觉得兰微霜戴这反差强烈的面具,会很有意思。
的确挺有意思。
第23章
拍卖行里也给客人提供零嘴的茶饮糕果。
伙计端上来后, 兰微霜正要去拿,突然又想起之前在戏楼吃到迷药的事。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倒霉,这次临时起意来逛个拍卖行也会遇到事, 但……反正谢淮清在这儿, 不用白不用。
“你先吃。”兰微霜光明正大说。
谢淮清微微一顿:“……公子, 试毒的话,银针是不是更好?让我来,颇有点大材小用了。”
兰微霜从容颔首:“都行。”
谢淮清失笑。
然后他净了手, 向兰微霜刚才想要拿的那盘糕点去, 拿起一块尝了一口, 再度看向面具下兰微霜的眼睛, 镇定道:“放心吃吧。”
兰微霜这才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夸张了,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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