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净点点头:“若论亲近,那肯定是杜家掌家杜禹华。而且,他表面上是掌家,可家中真正掌家的却是自己的弟弟;还有,他杜家早年也是古玩字画起家,杜禹秀声名鹊起之后,没有扶持自己产业,反而选了如意斋,你想,他怎么会没有怨气?”
施净分析得不错,杜禹华嫌疑的确很大,他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条件。
可杜家败落已久,这两年全靠杜禹秀才能支撑,若杜禹秀身死,他拿什么支撑杜家?
杀了杜禹秀,对他有什么好处?
沈青黛肯定了施净的推断,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不明摆着呢。”施净笑笑,突然凑近:“你想想,那个杜大夫人?”
他笑中有些暧昧不明的意味,沈青黛恍然记起,还有这么一出。
赵令询把他揪到一边:“好好说话,别挤眉弄眼。”
施净急道:“谁挤眉弄眼了,你说什么呢?”
赵令询反手把他扒开,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戴什么,我总觉得她对杜禹秀态度很奇怪。”
沈青黛抬头道:“戴舒锦。你也发现了。”
赵令询道:“不错。她话里话外,对杜禹秀很不屑。但是,我注意到,下人抬着杜禹秀尸身过门的时候,差点磕到门上,她神情慌乱,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沈青黛道:“我也留意到了,所以一直很奇怪,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那间画室,杜二公子不许别人进去,可她却可自由出入,杜二公子对他应是信任的。而她,似乎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无情,她为何会如此矛盾?”
赵令询愣了一会:“你怎么知道她可以自由进出画室?”
沈青黛见他一脸呆愣,忍不住一笑:“杜家大夫人是说了,有人可以自由进出。”
赵令询还是不解:“我知道,可你怎么断定那人就是戴什么锦?”
沈青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故作深沉道:“直觉吧!”
三人一路讨论,回中亭司报备后,各自返家,只等第二日上门详查。
沈青黛一夜翻来覆去,心绪不宁,折腾到三更,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三人在中亭司碰面,直接去了杜宅。
平云巷连着翠云湖,此时晨风微凉,薄雾升腾,巷子屋舍若隐若现,仿若云间。
杜宅距中亭司不远,走路不到两刻便到。
方到杜宅大门,管家一见他们三人便迎了上去。
“各位大人,出大事了,二爷的尸身消失了。”
第23章 蜉蝣之羽07
管家的话让三人身上一凉,在薄雾晨风里打个冷战。
沈青黛几乎不敢相信:“你说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管家急道:“二爷的尸身突然不见了,现在阖府上下都找疯了。”
梦柳公子昨日新故,还未查清死因,尸身便丢了,这事怎么听都透着诡异。
赵令询问道:“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没有人看着吗?”
管家解释道:“昨日设好灵堂,把二爷安置进棺内,我就安排了两个小厮晚上守灵。谁知那两个小厮累了一天,半夜熬不住,就睡了。结果,第二天一睁眼,二爷的尸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管家引着三人来到正堂。
堂内四周挂着白幡,灵柩正中摆放,前面设有供桌,摆满祭物,两侧香烛高燃,一派肃穆庄重。
堂内站着的几人,皆是身穿缟素。
沈青黛一眼望去,掌家杜禹华站在最前,神情严肃,其后站着满脸忧伤的杜大夫人。
戴舒锦站在右侧,看不出悲喜,她后面还跟着个十几岁少年。
那少年神情冷漠,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一张如画般的脸庞与戴舒锦有七八分相似。
赵令询扫了一眼,便问道:“昨日是谁在值守?”
“是我们。”两个小厮站了出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惶恐。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杜二公子尸身不见的?”
两人相互看了看,没有回答。
杜大夫人站了出来:“是我先发现的。约摸辰时,我收拾好便来到灵堂,想看看是否安置妥当,谁知一进来,就发现他们两个正在偷懒。我把他们二人叫起,就想着为二爷上柱香。我才拿起香,突然就瞥见棺内空了。”
一个尸身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若想悄无声息地动手,势必要解决好两个小厮。
沈青黛问道:“你们两个昨日是何时睡下的?”
其中一人想了想,小声说着:“大约三更之后。我睡下之前,听到打更的声音,约摸过了半刻,突然就困得顶不住,就睡了过去。”
“你呢?”
另外一人跟着道:“我也是。实在不是我偷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就特别困些,头一倒就睡了去。”
赵令询道:“那之前,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有没什么异常之处?”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见赵令询一身冷意,正盯着他们,似乎一眼便将他们望穿,忍不住一个激灵。
“大人,我们不敢乱说。”
赵令询冷冷道:“讲!”
其中一人这才道:“三更敲响之后,突然吹过来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我便上前去点,谁知……谁知竟然看到棺椁动了一下。我被吓了一跳,忙叫老四来看。老四才一上前,一只大黑猫咻地一声,从棺椁旁蹿了出来,给我们哥俩吓得不轻。”
本朝养猫虽是风尚,但多喜白猫,黑猫甚是少见。
沈青黛问道:“府内有人养猫?”
杜大夫人开口道:“我养了一只,不过是花猫,家中并没人养黑猫。”
“是吗?看来大夫人对二表哥关注还是太少了,前些日子,我怎么见二表哥抱过一只黑猫呢。”
戴舒锦语气虽惊讶,但脸上却并无波澜,只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夹杂一丝嘲讽。
杜大夫人胸前起伏,努力抑制着怒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梦柳公子养猫,应当不是什么隐秘。可这样的事,戴舒锦清楚,杜禹华和杜大夫人似乎并不知晓,可见平日里,他和自己的大哥大嫂并不亲近。
赵令询则一直在想别的事,被黑猫惊吓后,两人竟然很快入睡,这明显不合理。他们应当是中了迷香或是吃了什么其他东西。
想到这里,他走到案台前,盯着香炉看了一会,把施净招呼到跟前。
施净拿起一只未燃的香,在香灰中扒拉了几下,用力一嗅,抬眼满是惊异。
“是闹羊花。”
归远山庄最初以贩卖草药起家,沈青黛对草药药理很清楚。
闹羊花,有致幻效果。
案台上香火燃了大半夜,这两个小厮,很可能就是吸入了这种气味才会很快入睡。
杜禹华问道:“闹羊花是什么?”
赵令询沉声:“类似迷药,看来这人早有筹划。”
其余人听他这么说,脸色微变,这才意识到杜二公子之死,真的没这么简单。
赵令询道:“杜二公子之死,虽未察明死因,但根据我们昨日所查,可以肯定他不是病死,也不是服用五石散过量。今日他尸身丢失,更能证明应是有人故意行凶,现可确定为命案。”
说完,他扫了众人一眼:“诸位皆是与杜二公子亲近之人,都有作案嫌疑,还请各位移步偏厅,等候问话。”
三人起步便往偏厅走去,到了偏厅坐定,赵令询却没有叫人进来。
“事发突然,今日本是想来此剖验,没想到凶手竟提前一步。”
施净叹气道:“是啊,昨日应当坚持剖开的。定是凶手知晓我们要剖尸,怕查出真正的死因,因此败露,这才连夜偷尸。”
沈青黛低头沉默,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凶手杀人于无形,本来可以好好隐藏,就算他们查出死因,顺藤摸瓜也需要些时日,且并不一定能揪出他。可他费尽心机盗走尸体,做得越多,暴露得就越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沈青黛说出自己的疑虑,赵令询沉思片刻,觉得她想的不是没有道理。
施净想了想:“或许,尸体上有什么很明显的指向,只要我们剖尸,他就会暴露。”
沈青黛抬起头对施净刮目相看,第一次觉得他说的这么有道理。
赵令询点点头:“或许是这样。不过尸体已经丢失,再要寻回恐要费些时日,目前还是先梳理好杜家的关系,找到有嫌疑之人,才能事半功倍。你们看,先叫谁进来?”
他虽是询问两人,目光却只盯着沈青黛。
沈青黛毫不迟疑:“戴舒锦。”
戴舒锦容貌极美,此时她一身素服,不施粉黛,更衬得容颜清丽。她眼神清冷,犹如坠入古井的梨花,整个人冷到了骨子里。
自她进门,脸上表情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赵令询问道:“杜二公子身故前一晚,戴小姐您在何处,有未出门?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当晚我一直在自己屋内,丫头可以作证。”戴舒锦微微抬眸:“这个家后宅全由表嫂做主,表嫂规矩多,入夜之后,我可不敢随意走动。”
她话中有话,多是表达不满之意。
沈青黛微微蹙眉,她明明只是客居在此,却毫无寄人篱下的感觉,言语之间还颇有些傲慢。
她到底有何依仗?难道仅仅因为她能自由出入画室,深得梦柳公子信赖?
“你觉得杜二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戴舒锦抬眸望向沈青黛,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随即缓缓移开视线。
她垂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重复着沈青黛的话:“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然,她猛地抬头,灿然一笑:“他是个伪君子。”
她方才的表情,明明有些眷恋,为何转瞬就变了模样。
“你们一定很奇怪,我只是表小姐,为何能在这里趾高气扬,是不是?”她突然止住了笑,没有继续回答,而是转换了话题:“那是因为,他杜家前几年那些吃穿用度,靠的都是我们戴家。”
沈青黛微怔,难道当初杜家接他们姐弟入府,名义上是救济,实际上却是占了他们财产?
“我戴家人丁单薄,祖父膝下只有父亲同姑姑。五年前,我父母先后离世,当时幼弟年仅十岁,我也才十四。我家田产商铺全仰仗姑丈打理,一年后姑丈也因病离世。大表哥不擅经营,自家铺子都照顾不来,便把我们戴家的铺子交给二表哥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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