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程焕说着,掩唇低咳了两声,“确是身子有所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二公子您。”
林铮这才定睛打量起程焕来,见他神色略有憔悴,确实一脸病相,“你身子何时如此不济了,大男人整日跟个姑娘似的闷在屋里,病哪里能好得快,不若跟我一道出去走走,活络活络,指不定很快便痊愈了。”
程焕张了张嘴,方欲说什么,可这位二公子却是一如既往不听人言,不由分说便拉了他往外走,“我知道不远处就有一个茶铺,我们许久未见,不如去那厢坐坐。”
程焕知晓林铮的性子,想着估计到最后也拗他不过,只得叹声抽回手,乖乖跟着他往前头茶铺而去。
两人并肩而行,路上,林铮一巴掌拍在程焕背上,正想着与他勾肩搭背,却听得一声吸气声,那程焕双眉紧蹙,当即矮下身子避开他的手臂。
“你怎么了?”林铮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这下手也不重啊……”
他怎好似疼得很厉害。
程焕没言语,只横了他一眼,自顾自在茶铺的空位上坐下。
林铮坐在他对侧,同摊主要了茶,问道:“你妹妹的病情可好些了?当初你急匆匆离开掖州,不就是因着家中妹妹重病吗。”
程焕愣了一瞬,微微垂眸,“嗯,好多了。”
“那便好。”林铮替他倒了茶,“我听长嫂说,你同你那妹妹是一胎而生,生得极像,改日一道带出来教我瞧瞧呗,让我看看你俩生得究竟有多像,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龙凤胎呢。”
程焕淡然地啜了口茶水,“她身子不好,吹不得风。”
林铮闻言扁了扁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般娇弱,也罢,若出些事,我可担当不起。”
言至此,林铮蓦然抬首看向程焕,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直盯得程焕后颈一阵阵发凉,忍了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道:“二公子这般看着我作甚?”
林铮笑:“我在想,若你着了女装,大抵就是你妹妹那副模样吧,既得看不见你妹妹,不若你换了衣裳,让我瞧瞧?”
听得这般子不正经的话,程焕的耳根骤然红了个透,或是觉得忍无可忍,他气得抬手就打了过去。
可手落至半空便被轻易擒住,那厢居然还攥住他的手腕,细细观摩起他的手来。
林铮只觉有趣,“怎的你手也这么小,手指纤细就跟个女子似的。”
说着,竟直接握住他的手,像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翻来覆去琢磨起来。
向来态度冷淡的程焕在这一刻显而易见的窘迫,他狠狠甩开林铮的手,垂眸沉默了半晌,蓦然直视着林铮道:“二公子,有一事我当需同您说道清楚。”
林铮:“什么?”
程焕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道。
“我是正正经经的男儿,绝没有那般断袖的癖好!”
是夜,安南侯府。
穆兮窈等在濯墨轩,百无聊赖之下,便拿了绣花框子坐在小榻上绣起帕子来。
林铎进来时,就见她专心致志,缓慢地拉动着丝线,他凝神看了半晌儿,方才提步走近。
穆兮窈闻得动静,抬首看来,抿唇嫣然一笑,起身上前替林铎褪了官服。
林铎垂眸看着她略有些生疏的动作,晓得她大抵有事同自己说,不然绝不会这般主动来濯墨轩。
看着她将官服挂在衣桁上,林铎兀自取了常服换上,问道:“岁岁呢,这么早便睡下了?”
“还未呢。”穆兮窈答,“今早我自大姑娘那厢回来,给她买了纸笔颜料,她欢喜得紧,画了一下午,方才吃过晚饭,眼下又一头拱了进去。”
林铎笑了笑,“她这般喜欢,改日我留意一番,替她寻个先生。”
“那便再好不过。”穆兮窈沉默半晌,边绞了盆中的巾帕供林铎擦洗,边道,“我今日见了大姑娘,或是终究还在小月子里,她看起来身子尚且还有些虚。说来,我出府时,还遇见了杨大人呢。”
她暗暗瞥了林铎一眼,见他低低“嗯”了一声,旋即似是随意般问道:“侯爷当初为何会选杨大人做大姑娘的夫婿?”
“其实也并非我选的。”林铎在小榻上坐下,娓娓道,“我常年在外,没工夫来操持琬儿的婚事,便让姑母帮着挑了几人,家世干净,为人上进些的。后来找了由头,将几人寻来让琬儿暗中相看,这杨从槐便是琬儿自己挑的。我找了几个同僚问过,此人品性尚可,虽家世不高,且父亲早逝,但家中人员简单,他又是独子,琬儿嫁过去没那么多繁杂事要操持,就做主替她定了这门亲事。”
原是如此。
穆兮窈深深看了林铎一眼,他虽看似对这个妹妹关切得不多,但对于她的婚事的确是仔细考虑过的。
毕竟林琬虽是安南侯府的姑娘,却是庶女,身份又尴尬。
京中谁人不知她娘只是府内一个婢子,当年是趁老侯爷酒醉,爬床才有了她,长公主对此事颇为芥蒂,后来还因此与老侯爷生了嫌隙。
但长公主良善,听说那婢子有了身孕,虽没让她入府,但到底还是让她将孩子生了下来,放在府上养着,便是林琬了。
林琬这种身份,若嫁入高门,就怕教人看低,且高门多龌龊,林琬的日子不一定过得好,还不如嫁个家世平平的,或能更如意些。
可思及林琬那婆母,穆兮窈秀眉微蹙,但林琬现在是真的过得好吗?
就在她垂眸若有所思间,手被骤然一扯,下一刻就跌坐在了男人怀里。
她听见耳畔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你想问我的便是这些?”
穆兮窈眨了眨眼,冲他颔首,就见他薄唇微抿,又问道:“那杨从槐看来生的颇合你心意,还让你特意来这厢问我。”
她闻言怔了怔,看着他沉沉的眼眸,才知他当是生气了。
虽不知这事究竟有何好生气的,但她还是赶忙解释道:“那杨大人生的什么样,与我何干,我……我只是关心大姑娘……”
见她急得涨红了脸,林铮不由得抿唇而笑,稍稍俯身。
男人的气息靠近的一瞬,穆兮窈下意识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支支吾吾道:“侯爷,我月事……”
“我知道。”
见林铎旋即垂眸看向她的手,穆兮窈登时了然,声若蚊呐,“我手尚且还有些酸……”
“手酸?”男人低笑了一声,“不怕,自还有旁处可使……”
旁处?
穆兮窈纳罕地抬首看去,就见林铎的视线已然顺着她的脖颈往下,落在一处,眸光灼灼,似藏着燎原之火。
她双颊刷地便红了,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可穆兮窈总觉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见她羞得连看都不敢看她,林铎眸中笑意更深,伏在她耳畔低低道。
“怎的,又不愿了?可在掖州时,你不是还教我好生看个清楚吗……”
听他重提旧事,穆兮窈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她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那般勾引他。
眼见男人大掌伸来,落在她的衣带上,穆兮窈朱唇轻咬,并未抗拒。
罢了,他既是她未来的夫君,伺候他亦是理所当然,索性他实则也碰不了她,让他稍稍得偿所愿也不是不可。
何况先头在濯墨轩留宿的那一夜,她身上哪处他没有看过。
衣带缓缓被抽开去,那丝罗褙子顺着她瘦削的肩头滑落,穆兮窈微伏低身子,配合着男人埋首在她颈间,恰在此时,却听得一声“爹,娘”。
穆兮窈面色微变,忙一把将衣裳拉起,慌不迭爬下小榻。
门并未被栓住,岁岁用力一推,便将门推开,快步跑了进来。
红莲红缨不敢入内,只得尴尬地站在门外。
岁岁跑至内间榻前,并未察觉娘亲此时的尴尬,只昂着脑袋道:“岁岁要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穆兮窈将岁岁抱到小榻上,旋即侧眸偷偷看了男人一眼,见他并未拒绝,只哑声道了句“我先去浴间洗漱”,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而去。
她稍松了口气,将岁岁放在床榻上,盖好衾被。
岁岁似是终于看出些什么,伏在穆兮窈耳畔低低道:“娘,我觉得爹爹好像生气了,他是不是……不想跟岁岁一起睡?”
“你爹爹没生气。”穆兮窈也不知如何解释,须臾,脱口道。
“他只是……火气有些大……”
第45章 点拨
火气大?
那不就是生气吗?
岁岁有些不懂娘的话了, 但岁岁觉得,娘不会骗她。
果然, 爹爹洗漱回来,看起来好像没方才生气了,他还抱着岁岁,一直将岁岁哄睡着了。
翌日早,岁岁尚且睡得正香,就被红莲叫醒了,红莲柔声道:“姑娘该起了, 一会儿, 侯爷要带着您进宫见太后呢。”
岁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由着红莲给她穿上了衣裳,洗漱罢, 她跑到外间,就见爹爹和娘正坐在圆桌前, 等着岁岁一道吃早饭。
岁岁自己爬到圆凳上坐好,小手拿起汤匙,一口一口乖乖吃起了娘亲递到她面前的粥。
她听见爹爹对娘亲道:“一会儿, 我带岁岁进宫去,顺道让太后将岁岁的名字给定了。”
穆兮窈颔首, “侯爷可回来用午膳?”
“当是在宫中用了, 你不必等我。午后我还需得去东宫一趟,许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岁岁静静听爹娘说着,也不大听得懂, 只默默喝了一碗蜜枣粥,吃了一个鸡蛋和一小块胡饼, 待肚子吃得圆圆滚滚了,就同爹爹出了门,在马车上挥着小手同娘亲道别。
跟着爹爹一路进了宫,岁岁又见到了曾外祖母。
曾外祖母同岁岁招了招手,岁岁飞快地跑过去,任由曾外祖母将她抱到了膝上。
太后卸了护甲,摸了摸岁岁圆嘟嘟的小脸,“这小丫头,好似又吃胖了一些。胖点好,先头太瘦,如今这样倒是刚好。”
岁岁昂着脑袋,伸手拽了拽太后的衣袂,咧嘴甜甜地笑着,奶声奶气道:“岁岁有礼物,给曾外祖母。”
太后微微挑眉,面露惊喜,“哦,岁岁要送曾外祖母什么呀?”
岁岁在怀里摸了半晌,抽出一张画纸来,递给太后,太后展开,颇有些惊讶,“这是岁岁画的?”
“嗯。”岁岁点点头,“曾外祖母的花,永远漂亮,不会谢。”
太后欣赏着画上的花,正是先头她送给岁岁的牡丹,而今院中的牡丹已然落了,但却盛放在这画上,就像岁岁说的,永不会凋谢。
太后眸光复又柔和了几分,转而对林铎道:“岁岁这画,画的可是不错,看来颇有天赋啊!”
“外孙也是这般觉着的。”林铎道,“前几日,我还同窈儿说,要给岁岁请个好的先生,莫埋没了她的才华。”
太后思忖半晌,“要说这教画的先生,最好的莫过于沈太傅,只你也知道,沈太傅素来不收徒,唯一的弟子也只有那唐家的唐允晔而已,想要说动他怕是很难。”
见林铎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太后便知他动了心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这沈太傅为何会收唐允晔,众人心知肚明,可这岁岁大抵是不行了,毕竟沈太傅任职东宫,太子几次三番出言恳求,他却仍连画技卓越的樾儿都不肯收,更何况是岁岁呢。
除非岁岁与那沈太傅生出莫大的缘分,可太后实在想不出来,这两人之间能有何联系,倒是她,早知道就不该多这个嘴。
太后转而问道:“岁岁的名字,可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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