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冰岛

    红光一出，刹那间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章鱼怪瞬间爆开。沐风也被那爆炸波冲回到了三维空间，重重地摔到地上，周身骨骼欲裂，痛的几欲昏去。好不容易坐起身来，见不远处的章鱼怪好像撕裂的纸张一样，散落在地，黑水喷溅得四处都是。
    众人见章鱼怪突然炸了，都跑到沐风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他出了什么事？沐风也正自发懵，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也没看清楚。眼见地上破碎的章鱼怪身体还在微微颤栗，等黑水流尽后，干瘪成数块灰黑色的皮子，便再也不动了。
    沐风从地上站起来，感觉身体仿佛要散架一般，实在想不通刚才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爆炸。一转头，见卡洛儿脸色惨白，一双大眼睛担心地看着自己，心想：“其他都不重要，先让大家离开这里再说。”打起精神，叫道：“大家不要慌，快跟我出去。”卡洛儿和安东尼奥见他浑身发抖，从左右将他扶住，往洞口的隧道走去。
    离开溶洞，一行人在沐风的指点下沿隧道返回。走到两处岗哨时，忽听得背后有细微的脚步回音。沐风回头一望，见一群黑衣人正从后面追来，人数不少，大叫道：“我们跑快些，后面黑衣人来了。”众人听得有人追来，均想要是再被执灯会的抓回去，哪里还有性命？于是扶老携幼，尽力向前奔跑。
    来到隧道尽头的阶梯处，黑衣人脚步声更重。沐风转身看去，但见轮廓重叠，不知有多少人奔来。他当即叫众人沿阶梯而上，自己殿后。掏出手枪，对着隧道口连开数枪，也不管打没打到人，只待黑衣人躲避，拖得一刻便是一刻。见卡洛儿和安东尼奥站在身旁不肯先走，心里大急，连声催促。
    卡洛儿满脸通红，却道：“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沐风见她脸色惨白，只道她吓得语无伦次了，但听她说话时，语气却又很是坚定，心想：“她两人倒也有情有义，好，要走一起走。”见黑衣人又抢上前来，没办法，只得用幻耀攻击。他不愿伤人，连发三道红光，都打在隧道出口的岩壁处。只激得碎石乱飞，尘烟骤起，三人这才往阶梯上跑去。
    来到大厅，安东尼奥问道：“现在怎么走？”沐风往那大门旁的空间通道看去，见通道对面天色已明，虽不知是什么地方，但总也好过在这执灯会的巢穴里，大叫道：“大家快跟我来。”
    卡洛儿见前方只有一个紧锁的大门，急的要哭出来，问道：“怎么办，那门关着呀？”沐风拉过她手，柔声道：“没事，我们能出去了。”心想：“冷子炎果然有先见之明，这里几十个人，若是我带着他们牵手通过这空间通道，哪里还来得及？”当下幻耀伸出，对着空间通道发射一道磁震荡波。
    众人见他左手对着的地方，竟凌空现出一条闪烁着的光圈，再看光圈对面，却是一片草地场景。众人又是欣喜又是讶异。只见光圈刚刚完成，小门处便传来脚步声响，黑衣人都已追了出来。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安东尼奥身旁有人一声大叫，随即倒下，显然是被黑衣人子弹被打中。沐风大怒，再顾不得许多，左手反击，一条红光扫过，将当先跑出来的黑衣人拦腰打成两截。他回过头去，用幻耀维持实体通道，大声叫道：“大家快点往通道里走，到对面就安全了。”但只几秒钟，陆续又有黑衣人跑进来。
    安东尼奥看在眼里，大叫一声，跑到前面捡起两把手枪，对着偏门处还击，回头喊道：“你们快走。”沐风会意，左手幻耀不再移动，继续激活空间通道。
    不一会儿，几十个人全部通过，沐风见卡洛儿站着不动，急道：“快，跟他们一起出去。”卡洛儿道：“不，我们三个一起走。”沐风点点头，道：“好！”快步跑到安东尼奥身边，左手连发几道射线，右手抓住他胳膊，一起跑了回来。
    此时实体通道因为失去幻耀的能源供给，光圈正在慢慢减弱，直径也在缩小。沐风喊道：“快走，你们先走，我随时可以出去。”也不等卡洛儿和安东尼奥明白，拉过两人的手，把他们推了出去，左手幻耀回转，又对着小门射击，阻止黑衣人追来。
    这幻耀红光确实威力巨大，几十个黑衣人竟被压制在小门内不敢冒头。沐风回过头来，见实体通道继续坍缩，直径已不足一米，心想：“好了，这么小，那些黑衣人也来不及钻过来了。”遂将身体进入四维角度，对着通道口跳去。突然“砰”一声响，他身体好像撞在一堵既坚硬又柔软的墙壁上，一下子被弹了回来。
    他心下大异，看着慢慢闭合的实体通道，心道：“怎么会这样？”忽而想道：“对了，实体通道是因为磁震荡的激活，将四维通道拉扯开来，现在两个维度交错在一起，再从四维角度是无法穿过去的。”又想：“不知从四维空间能否过去呢？”见小门处有黑衣人冒头，左手幻耀又打过去。他一边
    用红光射击，一边回头看通道情况。等实体通道完全闭合后，这才返身从空间通道跃出。
    在通道另一头，一众人从执灯会老巢逃出生天，好不开心。卡洛儿和安东尼奥最后出来，眼见实体通道慢慢闭合，沐风却不见踪影。卡洛儿焦急地对着通道大喊。过了好久，当实体通道完全消失，沐风才现身而出。
    卡洛儿见他没事，抓住他双手，激动地道：“你...你出来了，我还以为...太好了，太好了。”沐风喘着粗气，笑道：“你瞧，我不是说过我现在很厉害了吗？”抬头往四周看去，只见身一处山腰之上，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好像依旧是阿尔卑斯山脉，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总算是离开那个阴暗恐怖的执灯会了。
    大伙儿说来说去，都觉得刚才惊险万分，虽然有人受伤了，但好在也无大碍。沐风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忽然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此刻初阳升起，淡淡的阳光并不温暖，周围气温颇低，他双手在身上不住搓着。
    忽然一个温软的身子轻轻靠了过来，从后面将他抱住，问道：“冷么？”
    沐风回头，见是卡洛儿，笑了笑，道：“没事，谢谢你。”卡洛儿双睫垂下，两颊微红，小声道：“我们要谢谢你才对，你是上帝派来救...我......”沐风见她一张小脸甚白，嘴唇哆嗦，想必也冷，反手将她抱住，相互保暖，笑道：“我是上帝派来干嘛的？倒没听清楚。”卡洛儿脸红心跳，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也不回答。
    沐风情商不高，对男女之别看的也不重，虽然相貌俊雅，气质不俗，却为人木讷，也难得有女孩子主动喜欢。此时见卡洛儿神情委顿虚弱，顿生怜爱，拍了拍她后背，说道：“我们既然是朋友，当然要来救你们啦。”
    众人正在草地上休息，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儿嘶鸣，眼望过去，只见山坡后转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骑着马走了过来。
    沐风站起来，上前用英语跟他打招呼，那老头却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好像是法语。人群里一个小个子男生闻声跑上前去，用法语跟那老头交谈。说毕，回头用英语对沐风道：“这里是格勒诺布尔。”沐风道：“那是哪里？”安东尼奥道：“格勒诺布尔是法国东南部的城市。”
    沐风点点头，对众人道：“好了，我想你们现在安全了，我也要跟你们分开了。”卡洛儿一惊，急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问道：“你...你要去哪里？”沐风微笑道：“我还有一个好朋友，我要去救她。”
    卡洛儿低头不语，脸上又是失望又是不舍，不一会儿，竟落下泪来。
    沐风与各人一一握手告别，有十来个人都哭了出来，均想若不是他甘冒奇险前去营救，只怕就要死在执灯会里了。还有几人告诉他自己的住址，让他有空一定要去，要好好感谢他。
    沐风眉头一皱，想起阿尔瓦洛来，大声道：“执灯会的势力很大，我看你们最近还是先别回家了，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最好。”大家相对默然。
    沐风问起卡洛儿和安东尼奥的去所，安东尼奥道：“我们去找弗朗西斯卡，然后一起躲一阵子，安德烈亚教授在乡下有一个小农场。”说完将农场地址告诉了沐风。沐风笑道：“那也好，对了，智源体还是被执灯会的拿走了，我想他们暂时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不过你们还是自己小心点，我有空就去看你们。”
    卡洛儿听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小声道：“你要记得哦，你一定要来哦。”沐风摸了摸她的金色长发，笑道：“好，我有空就去。”
    他简单告别后，径往山下走去，望着盘旋的公路，心道：“凝儿，我来了。”。
    “思维有时就像散落一地的水银，当他们慢慢聚拢，凝结在一起，便有了意识......”
    “你是谁？”
    “我...是不是看到你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的心...有一些伤感......”
    沐风低呼一声，清醒过来，周围是冰冷坚硬的钢铁墙壁，身旁堆积着整齐如山的箱包。他双手抚着额头，刚才的梦境已在醒来的瞬间遗忘。
    大脑里面，时间和空间似乎错乱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唯有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正躺在飞往冰岛的客机上。
    原来他与卡洛儿等人分别后，到公路边劫持了一辆汽车前往巴黎。到达巴黎后，也不休息，逼着司机把车开到国际机场。他从服务台咨询了去雷克雅未克的航班后，又溜进机场餐厅，在厨房胡乱找了一些食物吃了。等吃饱了肚子，便来到登机口，偷偷登上要坐的航班。
    他如今去任何地方不再小心翼翼，碰到有人看守或者有
    摄像头的地方，就藏身到四维空间，进出机场简直易如反掌。他进到飞机的行李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便躺下来，只等着起飞。由于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躺了一会儿就合眼睡去。
    此刻从梦中惊醒，两眼血丝缠蔓，痴痴地看着飞机顶棚。大脑早已不记得刚才的梦境，越是努力回忆，越是忘得一干二净。
    忽然脑海里蹦出一些念头来：“我原先以为简单的生活就是整个世界，每一天都是相似且重复着，虽然乏味，但总不让人费心。所有的事都是顺其自然，好像一直便是如此。但谁又能想到，那些隐藏在身边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如果不曾发现这世界真实的一面，却也很容易被它的表像所迷惑。”
    沐风翻了下身，脸侧向外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大小箱包，箱包里面装着的东西在他面前一览无遗，而大脑的思维也好像剪不断的绳索一样，继续不停：“如果我当时没有去罗马，没有去圣彼得广场，没有遇到卡洛儿，那么今天会怎么样？我是不是还在漫无目标的游荡，在这个没有秩序的世界，每个人活着都应该有自己的意义，而我的，又是什么......”困意来袭，又慢慢睡了过去。
    等这一觉醒来，飞机已停稳在跑道上。
    沐风爬下飞机，离开机场，沿着一条公路直走，见太阳斜斜照来，大脑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于是索性不理其他，边走边胡乱地想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就出现在了脑海里。走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迎面吹来，他打了个激灵，伸手敲了敲脑袋，心道：“到冰岛啦。”回头看去，离机场已有一百多米远，见路边的自动售货机旁站着两个金发美女，想起西蒙给他的地址，赶紧跑过去问路。
    这冰岛的官方语言属印欧语系，通用英语。沐风与人交谈，也无障碍。他问得清楚，那地方居然就在机场附近，距此并不远，大喜之下，干脆徒步过去。
    他顺着公路走到海边，沿海岸线折而向东。此时气温颇低，虽然阳光徐徐，但仍旧寒冷，阵阵海风吹来，他单衣单裤，只觉得全身都快要僵住了。双手在身上不停地相互搓着，眼见一路上不但行人全无，连一辆汽车也没有。
    放眼望去，沿海有一条朦胧的山脉，山头的云雾压的很低，山上尽是白雪。公路左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沐风看了看头上的太阳，觉得该是午后时分了，但海面上的雾气却并未散去，雾色灰黑，能见度很低。在公路右边，则是一片遍地冰渣的荒芜土地，不见有房屋建筑，只有几只皮厚毛长的马儿，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他身上越来越冷，嘴唇哆嗦，心想：“早知道...这么冷...就应该找件衣服再出来了。”自言自语道：“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冰岛’了，真的很‘冰’。”牢骚刚完，脚下的路面突然一阵抖动，好像是地震，但振幅却很小，时间也并不长，只一下就停止了。
    沐风也没多想，眼见距离西蒙所说的地方越来越近，然而视线之内，只有海岸边一排木质的小房子，靠公路旁有一幢小小的尖顶教堂，除此之外，周围已无其他大一点的建筑了。
    沐风双手放在嘴边哈气，不停地跺着脚，眼睛来回扫视，不禁琢磨：“西蒙说这里有城堡，这哪里有城堡？他不是骗我来寻开心吧？”想到这里，嘴里默念：“城堡嗯，是castle，教堂是church。读音区别这么大，我也不可能听错的。”走到近前，寻了一圈，又到附近的木房子里找人问了，地址确实是这里没错，但举目四望，实在找不到所谓的“城堡”。
    他见路边的教堂尖顶高耸，不像这里其他建筑那般低矮防风，也算是鹤立鸡群了，更不死心，又向着这个比较像“城堡”的建筑物跑去。
    还没走到门口，地面又是一阵颤动，比之刚才那次还要剧烈些。这一次地震持续了好几分钟，沐风停下脚步，也不敢乱动，把身体趴在地上，两手撑着，只见地面上的小碎石不住跳动，心想：“这个国家的地震也太频繁了吧。嗯？是因为在大陆板块边上吧？”两眼往地底看去，那地面往下几千米处黑漆漆的，再往后，已看不到什么轮廓结构了，寻思：“我虽然能看到四维，但也看不到特别远的地方，想必四维也有透视吧？”他却不知道，作为能看到四维空间的三维人，本质上还是保持了三维世界里的视觉原理。
    他琢磨了一下，又自嘲地笑了起来：“嗯，也是了，如果既能看到四维，又能想看多远看多远，那整个宇宙不都能看透彻了么？”正要挪开视线，忽然发现脚下十来米的地方，有一条地道的轮廓，那地道空间不大，若不细看，当真也难以发现。这地道一头往大海的方向延伸，看不到尽头；另一头则往教堂的方向通去，离地面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