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第329章 心为何这般的痛

    记忆像一场风暴一般呼啸着。
    时瑶看到了仍是元婴修为的自己初初吞噬寄生兽时的茫然无措，也看到了自己被黎落强逼着吞噬一只又一只的寄生兽，或者是说，她被逼着一点一点的吞掉了黎落的本体……
    “吃，快吃！快吃……你要是再不快点吞吃了它，那我，就要让它将你一口一口的，全都吞吃掉。”
    还有黎落那疯狂的癫笑，“你不是想要修无情道么……若与我融合，成为了一体双魂，那我便可以代你去领悟这世间一切的有情之道；而你，不就可以专心去领悟那极致的无情之道了么……”她猖狂的笑声犹在耳际，“你与我若是合二为一，那岂不是天作之合……哈哈哈哈——”
    再之后她彻底吞噬了无数魔魂，又完全吞了黎落，神智陷入了混沌，浑浑噩噩中也不知自己吞了多少东西，而自己体内庞然的力量也是在那时慢慢的、将自己的水属单灵根之体转换成了混沌体……
    风暴一般吹涌着的记忆中，不但有属于自己的记忆，还有别人的记忆，是那么的陌生，但又像是烙印在了脑海中一样深刻，如同自己曾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一个男子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吞噬前，对邪魔一般的黎落怒声大吼：“你这个妖邪，天道难容，早晚有一日雷罚降下，劈死你这个妖邪……”
    黑色的吞噬巨口将他彻底吃掉后，一段属于那男子的记忆骤然浮现：
    他自幼失怙，又常被同龄人欺凌，待他加入宗门得以修炼后，自小一副畏畏缩缩的他遇到的情况并没有好转，那样倍受欺凌的事仍没有减少……他便日日勤加修炼，不眠不休，终是慢慢比人强，慢慢不受人欺。而他却没有变成那种欺弱霸凌之辈，反倒高风亮节，受人崇敬……
    却不想临到头来，他却被一个妖邪吞了自己，夺去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弱小时的可怜人生再加上那时被吞噬的恐惧，让男子生出了极致的悲愤与不甘，还有极致的痛苦，那种痛像是冲破了时间的隔阂，撞进了此刻时瑶的神魂之内，同样刺痛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的时瑶，就像化身成为了那个男子，同他一样痛苦。
    神魂在疯狂的颤栗，心头在嘶吼着悲鸣。
    如同这个男子一般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修士，有修为低微的，也有修为强大的，甚至还有凡人，比如刚刚生产了婴儿的母亲，还有哇哇大哭的婴孩，一群在战场中厮杀的凡人军队，或者一群又一群围剿邪魔的修士和妖，一群群形状各异的魔……
    黎落曾经所吞噬的所有人，或者妖和魔，还有真正的被时瑶从身体到神魂、完全的、彻底的吞噬掉的黎落和混沌海外海里的那些妖兽……
    每一个被吞噬掉的生灵都像是齐齐的在她脑海中现身，一个个的都在朝着她嘶吼着悲鸣。
    他们的痛苦像滚烫的烙印，一个又一个烙在了时瑶的神魂之内。
    悲痛侵入人心，他们死前的一生所历全都被时瑶所知晓，犹如亲历一般。
    每一声悲鸣都在同一时刻响起，共同的化作了长长的一声呜咽。
    “呜呜呜——”
    悲痛的呜咽响彻了时瑶的脑海，充斥着她的耳膜，蔓延到了她的心尖，令她跟着痛苦，让她同样想哭。
    两滴血泪从时瑶紧闭着的双眼内滑落，震得蓝金尧举着琉璃焚心火的手掌一颤，正想要缩回手，却不想时瑶一手抓紧了她的，又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那双刚流出血泪的眼里仍充斥着鲜红，里头的悲凉和痛苦看得蓝金尧心惊。
    “主、主人。” 　　 　　一股骇人的威压猛地自时瑶体内散出，在整个第四层卷起了一阵阵狂风。
    蓝金尧被时瑶惊得僵住了，不敢再妄动。
    而时瑶的眼睛紧盯着蓝金尧，但却像是透过了她看向了遥远的记忆里。
    她像是穿过了无数个嘶吼着悲鸣的人、妖和魔，远远的，看到了缩在小小角落里的黎落。
    “你这个妖邪怎么不去死，怎么还不死？你真是该死，该死碍…”
    “……杀死她，她是邪魔啊，杀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快杀了她啊，杀了她，杀、杀、杀……”
    在无数次的厌恶驱赶中，在许许多多的修士和妖的围剿中，吞噬像是无穷无尽，就像是从牢笼里放出了一只可以吞噬万物的饕餮。
    吞噬永远都吞不尽，永远都填不饱，越吞越贪婪，越吞越放肆……
    在无数回疯狂的吞噬里，时瑶又看到了那个会哀伤的、会哭泣着的无助女孩——那是一开始时的黎落，一个刚成精，却总是被人追着，想要抓住她，并一口将她吞掉的小仙芝。
    当小仙芝真的被人抓住并吞吃掉后，当已是一缕残魂的她又被东方昱重新复活成了一个非人非妖非魔的怪物后，终于，轮到成为了怪物的她开始吞噬一切能吞噬的了……
    可是，吞噬掉一切的感觉明明那么强大，那么痛快，那么解恨，可为何她的内里却在充斥着恐惧，还有愈发的慌张和无措？为何还有更深的悲和苦在残破的心底里滋生？为何总会有声音在脑海嘶吼和悲鸣……他们到底在哭什么，明明，不都是被自己吞掉了么，为何还能日日朝我嘶吼……我为何也会悲鸣，也会感到痛苦，明明不是我的记忆、不是我自己的人生，但我的心为何也会这般的痛……
    ——如同潜藏在神魂之内记忆中的黎落一般，此刻的时瑶也有同样的痛苦和满腹的疑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何她的脑海会出现这么多的记忆，她明明早已将这些记忆都封印在了分魂之内的。
    为何她会与这些记忆感同身受，有同样痛苦和悲鸣。
    不，不对！
    这是她潜藏着的心魔，她在利用蓝金尧的琉璃焚心火去驱除心魔。
    风暴般的记忆搅得时瑶神魂在颤栗，让她的心尖随之发抖。
    她抖着手，拽紧了蓝金尧的手，将她掌心内的琉璃焚心火的力量全部烧向自己，并强行牵引着灼热的力量烧进了她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