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最高法院特别法庭,座无虚席。
“……本席宣判:嫌疑人赫伯特.基奇纳,被起诉种族灭绝罪、反-人-类罪,罪名成立,依律判处绞刑;嫌疑人亚瑟.佩吉特,被起诉种族灭绝罪、反-人-类罪,罪名成立,依律判处绞刑……”
被告席上的基奇纳脸色苍白,高举手铐叫道:“无耻、无耻!这是战胜者对战败者的无理审判,历史终将证明我无罪!”旁边的佩吉特已经整个人瘫了下去,完全站不起来。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一个英国记者打了鸡血似地跳起来挥舞右拳高声尖叫:“羞耻的审判,黑箱操作,对公义的玷污……”
法官敲了敲法槌:“秩序,秩序……”
几名庭警把那个上蹿下跳的记者揪了出去,法庭继续对其余案犯的宣判。
特别法庭旁一个小密室里,杜肯坐在幽幽昏暗中,静静听着庭审的进行。当听到“罪名成立”时,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全身心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法庭高高的穹顶上,阳光穿过洁净的玻璃投射进室内。母亲和妹妹的形象似乎在光影虚空中载浮载沉,时而对他温和地微笑,时而低头自语,仿佛在回忆生命时光的美好。
杜肯心里默默地说:“安息吧,伤害你们的人已经获得惩罚,公义得到了伸张,即使只是部分地。”
审判结束,议论纷纷的人们慢慢散去,外面渐渐静了下来。杜肯站了起来,久久不愿离去,任由兴奋与欢欣充斥着内心。
过了很长时间,杜肯蓦地转过身去,目光射向身后的黑暗。黑暗中现出一双闪亮的眼睛,然后露出一张微笑着的黑脸:“你突然转身那下可把我吓死了,生怕你会把飞刀甩过来。”
杜肯微微一笑:“在别人身后偷偷现身这坏习惯你要改了,别人可未必会留手。”
纳拉卡尼博嘴里嘟哝着:“要是对上别人我就用枪了,那给机会别人出刀。”
“说吧,有什么事情?”
“头儿找你,就现在。”
离开密室,随着纳拉卡尼博穿过迂回曲折的秘道,杜肯来到了办公室。纳拉卡尼博退下后,杜肯坐了下来,面对着范德伯格。
范德伯格问:“看完庭审了?”
“看完了。”
“从今天起,你可以休息了。”
杜肯脸色一变:“不,我还想继续干下去。”
范德伯格淡淡地说:“你想不想继续干下去与休息与否是毫无关联的。你忙了这么久,该休息一下了。”
“可我不累。”
“休
息一下吧,回德兰士瓦一趟。上次马鲁西提供的情报很及时很重要。这里有一笔给他的奖金,你帮我带给他,顺便带句话: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他最好离开内尔斯特鲁姆,到德班这里来。”
杜肯眼光立刻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他知道范德伯格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范德伯格把一个信封推到杜肯面前:“你收拾一下就立刻动身吧。”
杜肯没再说什么,拿过信封就马上离开了。
来到内尔斯特鲁姆,见到佝偻着背的马鲁西,杜肯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到了家没多久,家里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将军?!”杜肯讶异地打量着曾经的上司——德兰士瓦布尔将军博塔,还有他的随从。
博塔像往常一样热烈地拥抱杜肯,拍着他的肩膀动情地说:“你瘦了。”
杜肯温和地说:“将军您也要多保重。”
众人坐下后,博塔说:“基奇纳被判绞刑了,这事你知道吧。”
“是的,我知道。”
博塔斟酌着缓缓地说:“我和将军们沟通了下,认为随着审判的完结,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过去。所以,我们和盎格鲁人之间的任何事情,都随着过去而过去了。居住在南非的,无论是布尔人还是盎格鲁人,都是白人,应该共同争取我们原有的应得权益……”
心里的疑惑好像夜空中爆发的烟花一样,一瞬间变得清清楚楚。杜肯忽然间明白了范德伯格让他来一趟德兰士瓦的原因。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他静静听着博塔继续说话。
“……我们知道发生在你家的事情,我们很难过也很遗憾。德兰士瓦这里的盎格鲁人对此也很遗憾,他们愿意出一笔钱,重修你在内尔斯特鲁姆的庄园,完全恢复原状。”
杜肯的嘴角抽动了下,淡淡地问:“其他布尔人也能获得赔偿?”
“会有的,迟早会有的。”
“我在战争中遇害的母亲和妹妹呢?还有我弟弟呢?”
“人都会回归上帝怀抱,仇恨的继续完全没有意义。”
“请开门见山说吧,盎格鲁人的意思是什么。”
“他们希望你不要再追究。”
“那你们的意思呢?”
“杜肯,我们需要活下来,任何人都要继续以后的生活。这场战争对我们伤害太大,我们需要发展,需要钱。这是所有人的意思。”
“所以你们就收盎格鲁人的钱?”
“也有荷兰人的钱,还有其他欧洲国家还有美国的资助。杜肯,我知道你在为大公正义卖命。但请记住,你是布
尔人。”博塔说完,深深地看了杜肯一眼。
杜肯笑了笑:“我没忘记自己是布尔人,我更没忘记是谁曾经向布尔人举起了屠刀。我是在为联邦服务。或者说,我是在为所有南非人服务,不仅是白人,还有祖鲁人、科萨人、华人……”
一个人插嘴道:“这太可笑了。南非有多少华人?他们来到这里才多久?”
杜肯反唇相讥:“那么盎格鲁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还有印度人呢?盎格鲁人把成千上万的印度人放进南非,你们却不能接受华人?”
“杜肯,你也看到了,大公正义也在与美国为敌,他们在与整个白人社会为敌。我们不能和他们坐同一条船。”
杜肯厉声反问:“然而盎格鲁人在屠杀我们的时候有想过我们是白人吗?而且我们彼此都是信仰上帝的。英国向我们宣战后,荷兰政府是怎么对我们的,还有德国政府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们难道忘了吗?而我们还是荷兰人和德国人的同胞。还有美国人,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是怎么支持盎格鲁人的?将军,你难道忘记了那个美国上尉伯纳姆?他为盎格鲁人作战时是多么卖命?他杀害了我们多少兄弟?难道因为几个钱你们就能忘记曾经流下的鲜血,和曾经屠杀过自己人的屠夫坐到同一条船上?”
博塔怫然作色:“我说了,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们要放眼未来,想想我们的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如果你希望他们有更美好的未来。”
“所以你们就和盎格鲁人合作?所以你们就忘记曾经流下的鲜血?”杜肯霍地站了起来,扫视着众人,“你们可以忘记,而我不会忘记,永远不会。我只知道,是盎格鲁人曾经向我们举起了屠刀,而大公正义给了我公道。经历过的这场战争使我明白,相同肤色、相同信仰的人为了利益也可以随时向你举起屠刀。所以不用在我面前提什么肤色、信仰,完全没用的。谁给了我公义,谁就是我的信仰所在。我是在为联邦服务,为公义服务,我问心无愧。”
话已至此,多说无用。博塔带着人悻悻地走了。杜肯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片黯然:曾经亲密无间的同袍好友,如今为了一点利益却到了决裂的边缘。他回头对马鲁西说:“和我一起回德班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马鲁西摇了摇头:“我老了,不想再跑来跑去。少爷您走吧,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让我看着这里吧。”
杜肯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跟我到德班。这里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很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你在这里我会很不放心。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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