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必在动手,他只想尽力拖延出时间,多稳住蓟若烟一时,好教法阵中的治疗能多一时的安全。
蓟若烟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她收手之后,便真的感应到,白曼身上魔气和妖气在快而稳定地涨回,修为也比失踪之前高了些。这才没有继续攻击,选择静待。
阿光顺着她目光凝定的方向望去。
白曼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运功几息之后,稚嫩的孩童肩膀张开了,身形逐渐变大。片刻之后,又回到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那些尖刺和兽毛消失了,只见得肌肤如雪剔透,半长发辫黑油油的,垂在光滑的脊背上。
丹僮在旁,给他递过衣衫。他三两下穿了个马马虎虎,起身跑了过来。
“姐姐!可想死我了!”
方才在识海之内,阵中几人完全了解外边的情状,只是运功之中不可分心,强自镇定着。此时白曼一醒转,便笑嘻嘻地欺近,娇声叫了几句姐姐,惹得蓟若烟又是嗔怪,又是欢喜。
“还敢乱跑,下次我就剥了你的小刺猬皮!”
“姐姐要我做围脖,还是做坐垫?也不怕扎着。”
“还敢赖皮?我是你姐,怎么管教你都是应该的!”
“哎哟,好疼!姐姐不爱曼曼了,嘤嘤嘤……”
阿光也不知道是当做听到好,还是当做不知好,默默地换了个站位。看似闲走,实则是往法阵中去,护在云天心的旁边。
他心中忐忑,只是面上不显。
“这些情报,和从前听到的大不一样。
“想想云浪宗先前对于白曼身份的推测,和云天心坚持不吐口的倔强,总觉得有些先入为主,乃至错付了用心……
“唉,怪不得蓟若烟名义上说要搜捕叛教之人,实则全程小心翼翼,但凡有点消息,便要亲身前来。也不知顾师姐知道了其中多少,又有何打算?
“但看白曼这乳燕归林的模样,只怕蓟若烟再想发难,心里没了顾忌,手中就更无顾忌。以我一身,能否守得住在座两人?”
越是烦乱,越要屏息凝神,以免蓟若烟察觉。阿光握紧了剑柄,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二个睁眼的是云天心。
魔蛊离体之后,她只觉得气海陡然空虚。修为下降得太久了,她一直觉得不安,今日终于可以恣意修复,令她顾不得强敌当前,便在原地运功一周天。稳住了心神,聚起了灵气,她心中才有了底。
方才在识海之内,她得知外界境况危机,无法淡然处之,竟惹出了一道凶险的劫数。幸好顾影早知道她对阿光放不下心,提早做足了防范,这才有惊无险,稳住她识海中的动荡,最终将魔蛊成功转移到白曼的妖丹之中。
说到顾影……
她抬头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
“顾先生!”
阿光猛然听她这声,肩膀就是一僵。转头看向顾影,恰好看到她面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整个身子软倒在地的模样。
他脚步一动,又忽然一收。
云天心和丹僮都比他离得近,立刻就围在顾影身旁。丹僮将准备好的药送入顾影口中,又探查过一番脉象,才道:“师傅无碍,只是体力不支。”
云天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各种热闹的动静中,阿光独自持剑站在当中,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边了。
他心底莫名发酸。
“是啊,我有什么立场赶过去……”
初见之时,以为她心中对玄霜门抱怨,想要借机为难,他还多加警惕过。
不想,越相处,越能感觉到她冷淡的态度之下埋藏的深意。
其后越界的行为,让他感到无比羞惭。但刨除那些难以启齿的片段,只想想她在枕边道出的那些预判,竟全都成了真。
她曾说过一句最荒唐的话。
“阿光,你有成仙成圣的资质,蓟若烟不是你的对手。”
而他,现在才信。
方才打斗之中,他手握剑柄,只觉得自身拥有的力量在节节攀升。那力量在脉络里强烈推进,几乎撕裂肌肤,让他从脏腑往骨肉透出疼痛来。短暂的痛感过后,筋骨便像被清冽的风洗过一遍,让他整个人都舒展了。
虽然未经修炼,但他就是知道,这便是跨越境界的感觉。
他见过玄霜门人苦苦修行,也见过云浪宗里长久的闭关,无非是为了一线精进。到了他自己,才知传说中资质绝伦的修行者,功法进境能达到一日千里,并非虚妄之言。
一开始,接下蓟若烟的剑招,是有些勉强。
几招过后,他便在这刺痛和舒展中,渐渐耳聪目明,能明显地捕捉得到她的手臂来去,月蚀搅动出气流变化。
又过一阵子,他能把月蚀的心声也尽数接纳,窥得她人与刀的默契和矛盾,再也无所畏惧。
到了后来,他已将蓟若烟看破,只需要把碎月提前放在该放之处,以不变应万变,轻松之极。
他明白,今日蓟若烟并未尽全力。
不同于缓缓修炼的孩童,他现在才起步,确实也有些晚了。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进境涨得飞快。难得第一个陪练喂招之人就是这样的高手,他明白自己一定要全力而为,将来之不易的机会尽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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