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云舒坐下,萧谨行与余达则站在云舒的身后。
云舒坦然落座,听到万俟居问:“不知云先生手上有多少盐?”
云舒伸出一只手,“五千斤。”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盐都报出来,他们现在是一支两百多人的商队,五千斤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数量。
万俟居皱眉,嫌弃有些少。
站在万俟居身边的赵伯宁,立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赶紧说道:“我们万俟部需要的盐比较多,不知道云先生还能弄到更多的吗?”
云舒勾唇笑了笑,“数量的话,咱们可以稍后再议,殿下不如先来看看我们精盐的品质。”
当然得先看货,谈好价格再说,不然东西太多,万一价格谈不拢,直接被对方打劫可怎么办?
至于五千斤的重量,还不到让一个部落的王子起歹意的程度。
万俟居不甚在意地点头,“那就看看。”
在他看来,盐不都长那个样,还能看出什么花来嘛?
然而当萧谨行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的时候,不光是万俟居,就连躲在一旁不高兴的楼阳明也惊呆了。
“这……居然是盐?”
第22章
不管是万俟居还是楼阳明,都没见过这样的盐。
雪白柔软,细若黄沙。
军师赵伯宁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素来稳重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艳之色,“居然真的是盐!”
万俟居和楼阳明听他这么说,也赶紧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雪白的盐粒,放入口中,随后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在他们的认知中,盐就应该是黄褐色,颗粒有石子那般大,从来没想过,盐还能制成这般的颜色形状。
万俟居身体前倾好奇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云舒打开折扇扇了扇,但笑不语。
万俟居见他如此,也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问得并不合适。不管是谁,得到这样的宝贝,都不可能轻易透露制作之法,特别还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制盐之法。
他咳嗽一声缓解尴尬,重新问道:“不知云先生这盐何价?”
“一斤盐,二十匹绢。”
还不待万俟居感叹云舒的狮子大开口,就听到云舒又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云舒笑得一脸无害,“不过绢我不要,我要铁器!”
听到云舒要铁器,万俟居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大雍的盐很难卖到突勒去,同时突勒也不可能将铁器卖予大雍。
铁器是战略物资,不管是大雍还是突勒,都不会轻易允许这些东西流入交易市场。更何况,突勒各部的铁器本就不多,他们还想要从外购入呢。
万俟居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云先生要铁器干什么?”
见对方这幅模样,余达手心都开始冒汗,他不明白他们此行明明是要来用盐换粮食的,为什么殿下会临时改变主意要换铁器。
但他比庞农好的一点,就是他脸上绷得住。
萧谨行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轻轻地扫过众人,脑中想好了好几个撤退的方案。
云舒面对对方骤然变脸,并没有丝毫惊慌,他拿起桌边的酒坛,给两人各斟了一碗酒。
“不知殿下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万俟居眯了眯眼,他平日里摆出这幅模样,其他人就吓得跪地求饶了,眼前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见万俟居答话,云舒笑着说道:
“商人逐利。有两成利,它就能活跃起来,有五成利,它就能铤而走险,有十成利,那它就敢践踏一切律法,而如果是三倍利,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有斩首的危险。”
说完,云舒端起酒碗做个了请的手势,反问道:“请问殿下,这天下还有比盐铁更大的生意吗?”
云舒直接用了资本论那一套,把自己比作那为了利益践踏一切律法,敢犯任何罪行的商人。
万俟居闻言一愣,回味了一下后,突然放声大笑两声,“哈哈,云先生果然是妙人。”
他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饮尽,随后重重地放在桌上,“云先生的脾气太对本王的胃口!”
万俟居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谨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万俟居,左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剑鞘。
万俟居没有注意到萧谨行的眼神,他话音一转,对着云舒说道:
“不过以盐换铁,本王不能答应。除铁外,云先生想要任何货物都可以。只不过,交易价格的话,还得再议,先生这个价格委实有些离谱。”
万俟居的关注点都到了铁,以及价格上,根本没注意到别的。
而云舒这边,自然是漫天叫价坐地还价,上来价格叫得高一点,才能给对方还价的余地,同时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万俟部的铁器,从来不是云舒的目的,再说就算以盐换铁,又能换得了多少?
不过做戏做全套,云舒还是露出了颇为为难的神情,“此次是我第一次单独行商,为了不让兄弟们看轻我,还在父亲面前立了誓的……”
他皱着眉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也让万俟居了解了他的难处。
万俟居先是被云舒救了性命,后又想跟云舒达成精盐合作,但却第一时间拒绝了云舒提出的交易物,这会儿心里已经感到有些对不住云舒。
同时云舒的处境,也让他感同身受,他也有很多个哥哥弟弟,兄弟间互相排挤,他此次出来买盐,也是其他兄弟设得套,给他分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就在万俟居共情和愧疚的时候,云舒顿了一下说道:“既然铁器让殿下为难,那我们就用粮食和牛羊换吧。”
万俟居闻言,觉得这个倒是可行。
但按现在的市价来说,一匹绢可换一斗米,云舒想一斤盐换二十匹绢,那就是要换二石米,也就是两百四十斤粮食。
一斤盐,换两百四十斤粮食,那可真的是狮子大开口!
万俟居:“不过云先生这盐也太贵了,之前族里买盐,一斤也不过六七匹绢罢了。”
云舒立马道:“殿下这话说得可不对,以前你们买的盐又苦又涩,还有那么多杂质,哪里能跟我们这个比。我们这个不光口感好,还精纯,您要是将这个盐买回去,可太有面子了。”
观察到万俟居表情有了细微变化,云舒再接再厉,“而且我们这盐的质量,不光能让殿下在大王面前露脸,也能让殿下在兄弟当中脱颖而出。”
云舒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这年头部落首领,哪个不是儿子女儿一大堆,看看他生身父亲承安帝就知道了。要不是儿子多得打架,他也不至于跑到西州来。
云舒这话还真的说到了万俟居的心坎里,好在军师赵伯宁脑子还在线,立即接了万俟居的棒,与云舒继续砍价。
最终双方定下了一斤盐一百五十斤粮食的价格,五千斤盐就是六千多石粮食。只不过其中一部分被云舒换成了牛羊。
一开始万俟居还以为云舒要的是牛羊肉,没想到最后却是活羊。
云舒其实一开始的确是想要换成牛羊冻肉熏肉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现在西州水源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就是一片绿洲,慢慢地草地也长起来了。
到时候还得买牛羊,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当然五千斤盐,换了一大部分粮食后,也换不了多少牛羊,但是不还有一万斤盐在西州边境的营地里被庞农他们守着嘛。
云舒睁眼说瞎话:“殿下,我们这支商队其实是分了两批的,我带了两百人先来乌思,看看有没有商机,直接找到合作的买家。剩下来一部分原先在沙州那边卖货,耽误了点时间,所以会晚一点到,他们身上还有一万斤盐。”
万俟居大喜过望,他本就觉得这些盐有些少了。
于是当下就与云舒定下了一万斤的单子,价格就按照上一份的来。
余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带过来的盐,一天不到就全部卖完了,甚至还不够卖。
因为楼阳明在万俟居与云舒定下订单,去准备粮食和牛羊后,也凑了过来,出声问道:“云先生,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这个细如白沙的精盐了?”
云舒闻言,就知道楼阳明也想要,于是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说道:“有是有,只是需要等。”
楼阳明一听到要等,就觉得没戏了,一般来说,要等,至少半年起步,一年都算快的。
他刚要沮丧,就听到云舒说道:“大概等一个月吧,应该有个两万斤左右能运到鲁东这里。”
楼阳明顿时喜笑颜开,“可以可以。云先生,那我们现在就把订单给签了吧!”
订单这个词还是他刚刚跟云舒学的。
楼阳明想的是云舒将盐运过来要一个月,却根本没想到,云舒说的一个月,指的是现制盐的时间。
楼阳明的这张订单,价格与万俟居定下的一模一样。
但与万俟居不同的是,楼阳明另外送了云舒一份礼,感谢云舒的救命之恩。
这可能就是贵族与商人的不同。
两人刚谈完订单,云舒突然想起来引起双方认识的,那只发了芽的土豆,于是他问道:“楼少主,我之前听你说,你的这个地梨总共有五只?”
楼阳明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确实是五只,还是我父亲从一名海西商人手里买的,当时这五只花了他足足五千两银子。
没想到地梨发芽居然有毒,害得我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我死了没关系,这要是万俟殿下有个万一,我们楼家怕是……唉,算了算了不说了,还是得多谢云先生出手相救,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们楼家。”
云舒笑着挥手,“楼少主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见云舒这样,楼阳明更觉得对方不挟恩图报,虽然同为商人,也同样逐利,但是对方是个颇有善心和狭义的人。
云舒只能看到楼阳明脑门上的名字越来越绿了,但是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地梨,我也是偶然在家中秘籍上看到过解毒之法,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只可惜当时盘中就剩下一点了,没能让我研究一番这个毒素形成的原因。”
云舒其实就是在瞎胡扯,他哪是想要研究毒素啊。
对于他的言论,萧谨行和余达都是一头雾水。
而楼阳明则是根本没做他想。
他差点就被地梨毒死了,自然对这个东西没有好感,闻言立即说道:
“当时买了五只,我父亲吃了两只,今天吃了两只,我库里还剩下一只。只是也是发了芽有毒的毒地梨,云先生要是不介意有毒的话,尽管拿去研究。”
云舒眉眼都笑弯了,但却使劲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那可怎么好意思啊。慎之,快付一千两给楼少主。”
萧谨行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慎之”喊的是谁。
云舒见他没反应,又转头皱着眉看他,“慎之,你现在走神太厉害了,喊你都听不见。快点,拿一千两σw.zλ.给楼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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