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微微下垂,遮住情绪。
门窗未掩,净华微微倾身,对着那抹上了夕阳黄昏色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
凉凉的,激得江子棠一阵颤栗。
院落中,熬过一个冬的桃花树终于开花。
第66章 念珠
沈頔抬眼看这满园春色,绿意盎然,但他神色倦怠,表情淡淡。桃樱往暖手炉里放了块炭饼,下意识往屋外看去,看那躺椅上的人。
烫到手,桃樱反应过来,连忙盖上盖子,又给暖手炉套了一层棉套,才捧着出去塞进了那人怀里。
沈頔习惯性从大衣里伸出手接过,又将暖炉一同捂进大衣了,桃樱又将边缝漏风处塞紧实了一些。
天气回暖,其实不怎么冷,但沈頔服用水晶莲这等寒物之后怕冷了许多。
“我可真成瓷娃娃了。”沈頔唉声叹气。
桃樱问他中午想吃点什么,沈頔没劲道:“问我的意见有什么意思,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
“你可以说点可以吃的。”
“不要辣椒不要花椒不要生姜,吃什么不都一样。”沈頔咂摸一下嘴,“这嘴里能淡出花儿来了。”
“明白了,炒个菜花。”
沈頔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从前桃樱对他还有些怕意,现在是半分也没有了。
“这大白天就开始睡觉了。”声音随着脚步踏进院落而响起,沈頔不睁眼也知道来人是谁,桃樱行了个礼去后厨准备茶水去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再不来,可不知道还能见你几次了。”
江子棠早已换下了冬日的厚衣裳,穿得清透凉爽。打眼一瞧,一个已经在过春天,一个仍停留在冬天。
这样的天气还裹这么严实只能说明沈頔服用的水晶莲已经快到他不能承受的剂量了,他越怕冷,血液则越冰,直到最后血液冰冻到不再流动。
江子棠再看这春色,只觉萧瑟满园,春风几度呜咽。
“你现在转身出去,重新进来,按照这个节奏的话还能见无数次。”沈頔回应道,一副漠不在意的模样。
江子棠在石凳上落座:“次数是多了,就是说三句话得分三次。”
沈頔便笑起来。
没有天绝教的明争暗斗,也用不着费心去筹谋安排,聊起天来不过是些东拉西扯,说些没什么意义的空谈,但江子棠喜欢这样的空谈。
自由,闲适。
他知道沈頔也喜欢。
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多豪情壮志,要坐至高之位,享无边权利,特别是沈頔,他一直以来想的不过是活下来,带着九绝活下去。
倘若没办法两个人都好好活着,那他选九绝。
所以其实他没有那么多遗憾,地狱开局,每一步都踩在悬崖刀尖之上,而他保住了他最珍惜的人,哪怕他自己粉身碎骨。
将至饭点,九绝也快回来了,江子棠临走之时还是忍不住道:“再多撑几日,万一就有法子了呢。”
沈頔整个人瑟缩在塞了棉的大衣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帮我个忙吧。”
九绝回来时遇上江子棠正出去,她道:“不在这儿吃饭?”
“不了,小和尚还在等我吃饭。”江子棠谢绝。
九绝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江子棠与九绝擦肩而过的时候想起方才沈頔的嘱托,说来无非是照顾他这妹妹,江子棠道:“你又瞒不了她一辈子。”
沈頔道:“终归我还在,就见不得她伤心。”
像是被九绝的笑声激发了生命力,不知怎么,好像沈頔的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苍白了。
回到护法院中,净华正拿着一份信看,见到江子棠递给他道:“查到了,是他们。”
百孟庭根据宁喆提供的消息派人去当地查了,甚至还翻出了当年官府的卷宗,未结案,但也顺藤摸瓜查出了那男子的来历。
那男子确实是半眉公卖掉的儿子,几经辗转成了杀手组织的杀手,在一次任务中受重伤没了胳膊,趁伤重无人管他之时逃了出去,逃亡后隐姓埋名结婚生子,他夫人去世后搬了家自己带孩子。
可惜后面泄露了行踪,被那杀手组织派人灭了口,带走了那孩子。
后来黑云门成立并迅速崛起,两边相争时黑云门灭了那杀手组织,至于组织中的一些半大小孩也被黑云门接手了。
小山,便是那孩子。
想起当初小山对半眉公的种种行为,好像人有时候犯的错真的会以另一种形式报偿到自己身上。
总之,百孟庭已经将这个消息烧给半眉公了。
吃过饭,江子棠闹着要和净华下棋,自从这些事了了之后,他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收拾房间时发现一副被遗忘许久的围棋,左右无事,便拉上净华对弈。
他自认是个臭棋篓子,棋艺一般,本来兴致平平,但当他问净华棋艺如何,净华说自己没下过几次,不太会的时候,兴趣不知怎地一下就达到了顶峰。
如果赢了,就可以提出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
没过多久,第一局以江子棠的微弱劣势而告终。
江子棠不服输,再来一局,仍以失败告终。
到了第三局,盯着将他的棋子逼得无处可去的净华,江子棠看着净华幽幽道:“小和尚,你怎么学会骗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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