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你的人是谁?”净华声音并不高昂,语气和缓,但目光如炬,虽身着粗布浅蓝僧服,却自有威严气度,叫江子棠仿佛又回到了审问堂被人审问的时候。
江子棠一脸他们是傻子的表情:“天绝教审问堂的人”
天绝教是江湖上人人嗤之以鼻的魔教,虽行事令人不齿,但教中不乏武艺高强之人,故而正派围剿常以失败告终。魔教风头最盛之时当属二十一年前,前任教主断山刀楚浩自诩武艺独步天下,一把断刀所向披靡,下山来连挑五门江湖大派,无一败绩,自此天绝教在江湖上横行了好几年。
直到三年后,吹雪山庄吹雪剑陆凡仗剑上山,白衣侠客剑指楚浩,于栖云山顶将楚浩击败于剑下,次年陆凡召集各门派趁势将天绝教一批人围困在星星谷中,当场歼灭天绝教左护法及几位长老。
天绝教元气大伤,陆凡一战成名,两战登顶,后顺理成章登上盟主之位。
天绝教总教易守难攻,彼时江湖盟也损失不少,灭教之事功亏一篑。既然天绝教未灭,那它便如同旷野枯草,星火可燃;也如同眼底细针,刺得不少人生疼。故而双方时有对战厮杀,互相追杀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你又究竟是谁,缙云门的人?”昨夜伸手的样子有点像缙云水痕手。
“姓江,名子棠,不过一江湖散人罢了。”江子棠将那根木筷搁至指尖,中指轻轻一顶便让那木筷凌空转了起来,两圈后又落到他指尖。
天绝教审问堂内,沈頔半躺在软塌上,左手腕上缠着一只螺旋状金镯子,直伸到肘弯处。金镯雕花镂空,还悬着好几个小铃铛。他缓慢抬起了左手,依稀可以瞧见镂空的金镯子里盘着一条小蛇,跪趴在地上的教徒不由得战战兢兢。
沈頔左手于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摘了桌上果盘里的一颗葡萄,边剥皮边问:“你们最后追到他的地方是在长乐镇?”
黑衣教徒回道:“是,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的,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寻他,一定将他抓回来。”
沈頔没有应声,将剥好的葡萄一颗颗抛进口中,等到一盘吃完了,才开口嘲道:“你们当时跟丢了,还指望现在能搜到。自己去找九绝领罚吧,我今日不想见血。”
教徒深呼一口气,忙不迭地走了。
“怎么你今日不想见血,就要塞给我,那你明日也不想当堂主了,莫不是也要让我顶上啊?”来人掀了他身侧后的帘子,款步走来,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狐狸眼远山眉,盈盈细腰不足一握,身着浅绿色轻衫,腰上缠着一条软鞭,衣衫裙摆上绣着七色莲花,与她手上护腕如出一辙。
“过几天我就叫人将这后门封了。”沈頔道,“给你找些事儿做,免得你整日里烦我。”
“谁让你把江子棠赶走了,我找不到他还找不到你吗?”九绝随手扔了条手帕过去,道,“把你手上那汁水擦擦。”
沈頔倒也不恼,接过手帕低头擦拭起来:“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把人给你送过去了?”
“装傻?”九绝眼尾上挑,抽出腰间软鞭挥舞着挽鞭花儿。
“本也没指望那帮饭桶能将人带回来。”
“行,那我亲自过去。”九绝将鞭子缠回腰间,拍了拍沈頔的肩头道,“别等我消息,我可不会告诉你。”
沈頔笑而不语。九绝往门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又回过头来从沈頔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收起来:“又不提醒我带上!”
沈頔无奈地笑了笑,看着九绝轻盈的身姿,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吩咐教徒给他送了一块木料,又回到了审问室内。审问室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了,他倚在那刑具架的旁边,随手拿起了一柄指尖刀凌空划了两下,就用手中的指尖刀雕刻着那块木料。
他微垂着头,手上不停,边角料雪花似的落下来,不一会儿这木材就换了模样,成了一只线条流畅,栩栩如生的小雀儿。他摩挲着这雀儿,眉梢眼角都微不可查地染了笑意。
第2章 旧识
小院里,净华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江子棠想着方才自己说留下来要做家务,只得将净华同自己的碗收起来,端碗的手颤颤巍巍,仿佛手中不是两只轻巧的瓷碗,倒像是两块巨石。
没走两步,净华将碗从他手中接走,一言不发去了厨房。
江子棠眯着眼笑:“辛苦了,大师!”
下午江子棠自个儿在菩提树下打坐养伤。伤药每日一换,三更时分他自个儿换了药后跟在净华后面进了卧房,这小院就一张床,他怕是只能打个地铺,但往日里树丫上,山洞里,破庙内都睡过,江子棠也不嫌地铺寒酸。
孰料净华前脚进房,转身便要将门合上,对门外一脸青色的江子棠说道:“你自去休息便可,跟着我作甚。”
江子棠人在屋檐下,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只有这一间卧房。”
净华道:“其余几间房也都可以睡。”
你说的是佛祖大人的禅房,还是灶王爷大人的灶房,还是那间用于五谷轮回的茅房呢?
江子棠生生压下喉咙间来回翻滚的这话,克制道:“给床棉被总行吧。”
净华这回没再说什么,进房间取出一床干净的棉被给他,待江子棠伸手接好了,便直接将门上好了。
真吃了个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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