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多大了?”头上珠翠晃动,纷纷作响。
方姑最是了解皇后心性,当下便知道她甚是满意,不免撇了眼太子,见他态度淡淡,垂眸喝茶,似与他无甚干系,又想起今日无成侯交代,心下叹气。
“回娘娘,武成侯嫡女名唤瑶清,还未到十五岁,今年八月及笄。”
皇后闻言若有所思“是小了些,与二郎差了四五岁呢……”
皇帝在一旁看了眼徐元白道,见他面目淡淡,有些郁气,他实在是挑了些,啧道“小些也倒无妨,若他愿意成婚,再小些,朕拟了圣旨下定下就是,晚两年也可,可也要他点头才是……”
皇帝眼见着他悠悠地放下手中茶盏,状似无意道转了转手上扳指“母后先看着吧。”
话甫一落,四下皆是一惊,尤是皇帝徐黔城黑瞳募得睁大,被口水呛了一下,闷着头直咳“咳咳咳……你这是愿意了?”
似还不相信,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唐皇后“皇后,二郎这是同意了?”
皇后却不似他一般惊讶激动,面上也无半分欢喜,深思略重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云淡风轻面上没什么表情,便又收回了视线。
她只淡淡“先瞧瞧吧,太子选太子妃尚要谨慎些,哪日得空了,臣妾将她接来仔细辨辨看?圣人觉得如何?”
说着将画册递给了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他一贯信任她,知她做事最为稳妥,接过画册也看了两眼,便让方姑收下“皇后所言在理,当是要好好看看才是,总要是德行配得上才是。”
徐元白只静默在一旁,心里却似虎挠一般,他本以为皇后应他开口,当即安排宣人进宫才是,阮瑶清的德行他自是有数的,毕竟那些记忆里,她当皇后时做的也是很好的,却未曾想到,皇后已一句“哪日得空”就这样按住不提了,倒是让他没想到。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倒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他求卿心切露了马脚,叫母后瞧见了端倪,故意端着让他着急不成?想来也不该才是。
毕竟这成婚之事,最着急的便是她了。
直到更漏到了戌时,徐元白与皇帝才出了坤宁宫。
方姑又替皇后加了盏灯,照亮了她跟前的画册,眼看她又望画中佳人出神“娘娘,有何忧心之事?”
她依旧凝望着画册淡淡问她“这丫头你见着怎么样?”
方姑久居深宫,虽徐黔城后宫相较前朝还算干净,但凡是女人多的地方,便皆是是非,陪着皇后一路走来,一双眼辨人识心练的尤为毒辣,对她瞧过的人,唐蓉婉是放心的。
她看了眼皇后,到底是一字未瞒她道“那姑娘是个通透的,知书达理绰约亭亭,生的也是一顶一的貌美,虽出自小乡之地,却与奴见到的大家闺秀无甚差别,仪态尚佳,尤是那一双眼睛,生的极其好,似玲珑玉璧清澈干净……”
“只是……”
方姑蹙眉停住,有半分为难。
唐皇后讶异挑眉,侧过身子仔细看她“只是什么?有什么恻隐之事在?”
方姑点了点头,捏了捏袖间绣样道“奴婢看着侯爷的意思,似不大想让姑娘进后宫,言之凿凿姑娘年时尚小,不大强求福分之事。”
唐皇后闻言有几分诧异,问道“他亲自与你说的?”
“是,他虽然说的隐晦,奴婢却是能听出来。”
唐皇后闻言不语,静了半晌,才将画册合上,眼看向半空,似穿过亘古时光眼波淡淡“倒是个难得脑袋清明的。”
方姑哪里不知道皇后的意思,旁人或者趋之若鹜这宫中泼天敦煌富贵,但若是真的进来了,才知这富贵倾注的是毕身的自由罢了,被带上枷锁再难逃飞。
“娘娘…”方姑手握着她手,满是心疼的喊了她一声。
唐皇后回神,莞尔一笑道了声“没事。”
她手搭在矮桌上用手撑着额问她“你觉的二郎对她可是有意?”
大约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可笑,也没等她答话,只是轻叹了口气,心似九转回肠,她倒是愿意如武成侯得的意,可是越想着徐元白,她便不得已想要硬下心肠,太子目下被阮义舟所迷,又恐时俗难容故而挑了与他五成相似的亲妹做替,费了心思的将她引到跟前,若是未如他意,以她的了解,不知道他疯魔之下会再出什么岔子。
可若是应了,这不是白白葬了人家姑娘好好一生吗?
光影照在她身上,阴影一片,显得她尤为疲惫令人心疼。
方姑上前一句到她跟前道“娘娘,再看看吧,殿下目下还未得过女子的好,才叫好面色迷了眼,待他尝到了女儿香,就该回心转意才是。”
唐皇后未应,沉了半晌,才疲惫摆了摆手“那便去安排吧,挑些貌美的送去。”
要是有用,简单松了口,哪里还能是她的儿子,也罢,司马当作活马医就是。
—
翌日巳时
阮义舟人早到了菡萏院等了半刻,他昨日归的略晚些,见她院门关着,便回自己的院里休息,一早便吩咐人来传话,今日他带着阮瑶清出门逛逛。
待他近乎要耗尽耐心,终是见清雅掀了珠帘走了进来。她道“世子,姑娘刚梳洗好,您可进去了。”
阮义舟闻言点了点头,踏步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就见阮瑶清打了个呵欠软绵绵的从里寝里出来,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裳,再简单不过的钗镮首饰,却是将她承得灵透蕴秀,散着一缕缕青烟袅袅的神仙气儿。
“又没睡好?”
阮瑶清瞥了他一眼,略是有些幽怨“自是没睡好,一大早叫人扰了好觉如何睡得好?”
阮义舟:“……”
这天巳时了,再过三刻连晌饭都能用了,还早?
“早些出门吧,我让成三天韵馆的厢间,这时间尚好,便先去那处带你尝尝长临的地道味道。”
阮瑶清闻言眼眸忽而一亮,迷糊状霎时一扫而空,来了精神,有些雀跃的便要拉着他出门。
天韵馆的菜式,前世里,她自入宫后便再没尝过了,要说多好吃,比起宫里头的山珍海味自是要差了不是几许,但却是叫阮瑶清最是心心念念的……
第17章 榜意
一听是去天韵馆,阮瑶清慵懒一扫全无,半分都不肯耽搁,一双秋水的眸子亮晶晶的笑着,说着便环着阮言文往外头走。
阮言文好笑的低头,上下扫了她一眼道“就这么出去?”
她撅了撅嘴,蹙眉伸手朝清雅吩咐道“把那帷帽带着。”
清雅应声答了声“是”便回头去取。
阮瑶清再瞥向他“这回能出门了?”
见她小脾气颇多,阮言文心头却略是柔软,月初时见她那副令人心疼的懂事模样实让他难受,见她如今终有了女儿家的娇俏,心安下几分。
伸手抚了抚她脑袋,便由着她拽着自己出门去。
他们这边刚相携出了府门,便有人递信件进了东宫。
何厚此刻正俯身禀报“殿下,皇后娘娘那厢派了些人来服侍,可要安排?”
徐元白拿着毫笔用朱砂在吏部的折子上勾了个红圈,才分心问他“什么人?”
什么人?
何厚想起那些奴婢的婀娜身姿,不免觉得有些难以言说,毕竟皇后那意思显然也是只可意会的事儿,正要说是些服侍的婢妾,却忽而叫人打断。
“殿下,禄二有事要禀。”殿门外忽而想起禄二浑重的声音。
自阮瑶清回长临后,他便让禄二守在阮府,他忽而来此,必是与阮瑶清相关。
徐元白闻声顿了下,挽袖搁下了毫笔“进来。”
禄二推开门来,进殿后目不斜视走到徐元白跟前禀报“殿下,阮姑娘出门了。”
“出门了?去哪?”
“天韵馆,世子定了厢间,奴已将左右两个隔间都包下了……”
话还未落,就见坐上的人站了起来,颇是赞许的看了他眼“事办的不错,下去领赏。”
“走,去天韵馆。”
说罢便让何厚去安排车马。
何厚眼见着他脚步不停,想起皇后的指过来的那波人“殿下,皇后娘娘派过来……”
是了,还有这事。
脚步募得顿下。
此刻他却无暇顾及,左右不过是来照料他衣食的,袖子一甩便道“你去安排就是,留侧殿伺候便罢……”
何厚愣了一下,最后只得悻悻将卡在嗓子眼的话压下,低头答了声“是。”
急匆匆便退下办事去了。
至晌午,何厚领着那美人们路过华庭,安排进了太子侧殿,一路走来多少眼睛瞧了个清楚。
东宫收了七八个窈窕美婢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不过半日便传进了宫中大小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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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韵馆落在长临间繁荣中位,占了最好的地段,门庭若市般繁华,马车刚停到门口,便有小厮上来迎人。
五恣丢了牌子过去,小厮看了是天字间的客,笑着便将人往里投引。
带着帷帽的阮瑶清被清雅扶着下了马车。
“贵客里头请。”
阮言文点头,看了眼稳稳落地的阮瑶清便往里头去。
刚至拐角处将要上楼,却听一人喊了声“阮世子?”
阮言文回头,见着来人,他顿了一顿,忽而见他转头对着阮瑶清道“你先随着小厮去,我一会便道。”
他如今在官场,见到人自是少不得要应酬的,左右逢源自是必要的且躲不掉的事儿。
阮瑶清瞥了眼来人,心头闪过一丝恶心,知阮言文担忧什么,又掩了掩帷帽,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跟在小厮后头往楼上去。
那人看了眼阮瑶清消失的背影,眉眼里带着些不可言说的黏腻笑意,“你今日请了休沐?原是来这处?”
阮言文往那个方向挡了一档,面色微冷朝他作了一揖道“家妹初到长临,今日我得空带她出来看看罢了。”
“你妹妹?”
阮言文颔首,看了眼跟在他后头的女子,想他平日里的作为,倒是毫不吃惊,随意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去。
那女子忽而靠近男子身侧,暧昧耳语问他,竟是丝毫也不遮掩“公子,那位是?”
唐榜意啧了一声,拿手捏了女子脸蛋一下,言语里无不轻佻“粗悖武夫罢了,怎么?余娘瞧上她了?”
那女子拍了拍他手,一脸的娇俏笑意,嗔道“唐公子哪里的话,余娘眼里是瞧得见你一人呢,你这般说话,未免伤了奴家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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