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年轻了。
何烯年转移目光看他搭在腿上的手,他的双手明显多了很多疤痕,都是很细很细的一条,伤痕愈合后的比旁边的肤色稍微白一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想不明白许骋手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伤口,明明他的手只需要敲键盘和拿笔。
他低垂着视线看那双比五年前不知道粗糙了多少倍的手,然后就看到了许骋内侧手腕有一条竖着的疤痕,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疤痕的尾端,剩下的就被衣袖遮住了,但是这是这么看着都能猜到这条疤不会小到哪里去,这看起来比他手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要严重,何烯年知道,那种痕迹是缝合伤口后会留下来的。
何烯年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把他的衣袖撸上去,看看他被衣服掩盖的伤疤。
他的手一点点靠近,等到终于覆盖在他手腕上方的时候,车子停下来了。
何烯年抬头看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医院了,他重新转过头去看许骋,许骋已经睁开眼睛了,双眼毫无波澜地看着他抬到半空中的手臂,无声地质问他的举动。
何烯年局促地收回手,明知故问,“你醒了。”毫不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许骋拿出了手提电脑,戴上蓝牙耳机打开电脑,就开始敲键盘。
孙铭很有眼力见下了车,绕道后排给何烯年开了门,然后说:“何总,我带您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摔伤,许总有个视频会议,这会儿已经要开始了。”
何烯年看了一心沉浸在工作里面的许骋,有点不甘心地下了车。
关上车门的前一刻,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重新猛地拉开了车门,带起了一阵风,吹进了车厢里,引得许骋转头看过去。
车外的何烯年俯下身,难得地直视着许骋,问:“你什么时候会再来看。。”说到这他打了个磕绊,顿了顿才继续说:“过来看我们。”
许骋迎着他闪烁的目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何烯年,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
他问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蔑视语气,只是认真地看着何烯年,然后平静地问了出来,想要一个答案。
声音不大,但何烯年听得一清二楚,身后的孙铭也听得一清二楚。
何烯年瞬间就愣住了,扶着车门的手用力得发白。
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肯定以为许骋只是在高高在上地羞辱人,但是何烯年听懂了,他知道许骋在问什么。
是什么身份?前男友还是乙方?
作为前者,他没有资格,而作为后者,许骋没有必要回答。
何烯年没有回答许骋的这个问题,自然也没能从许骋哪里获得任何回答。
后来,他被上前和稀泥的孙铭带走了,然后带进了医院,一进门就有护士在门口等着他们,他浑浑噩噩地跟着护士做各种检查,等到全套检查下来,已经傍晚了。
他出了医院门口就直奔停车场,也没有理会后面一直叫他的孙铭,只是哪怕他走得再快,等他找到了孙铭的车,车上已经没有人了,孙铭终于在后面追了上来,说,“许总稍后有个晚宴要出席,吩咐我接您回去。”
何烯年瞬间就被巨大的失落笼罩了,自嘲笑笑,时至今日他到底为什么还会觉得,许骋还会愿意等他?
孙铭看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问,“何总,要不我先送您回家?”
何烯年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用了,你去接骋,许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孙铭有点为难,“这不好吧,这会儿晚高峰,很难打车的。”
“不打车,前面走几百米就是地铁站,你去接许总吧,他估计今晚得喝酒,得有个人陪着。”
孙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烯年就转头走了,孙铭连忙跟过去,还想继续劝人上车,但是何烯年还是无动于衷。
跟着人到医院门口,何烯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孙铭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刚想让人在这儿等着,自己去开车过来。
何烯年却突然问他,“孙秘,这些年,你有跟着许总吗?”
孙铭突然被这么一问,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呢,许总离开画廊后我就回易氏工作了,最近他回来了我才又重新跟他。”
何烯年点点头,说:“回去吧,别跟着我了,我不回家。”说完就继续往前走,那孙铭也不知道许骋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了。
孙铭一个愣神,何烯年已经走出挺远了,没办法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许骋晚宴的会所。
他一个人坐地铁回到狮馆附近,没直接回狮馆,在附近买了几瓶啤酒,在狮馆前面的池塘边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着,一个人喝啤酒。
这一天过得太跌宕了,他得缓缓。
先是见到了五年没见的前男友,然后还发疯似的追人,这就算了,居然还追错了人,还差点撞车,还被前男友目睹了全过程。
很疯,很丢脸。
但也很好,终于见到了许骋了,见不着的时候觉得靠着回忆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见到之后才觉得,见面了真好。
何烯年不敢奢求更多了,这么些年过去,他依旧是一个累赘,他没想过重蹈覆辙。
但是比起天各一方,看着许骋重新回到这里,回到他的眼前,这样真的很好。
哪怕要听他的冷言冷语,哪怕要看着他和别人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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