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落上去,墨浓不滞墨淡不薄,迎着光去看时,更能显出背后印上去的淡淡清雅花纹。
他还记得从前钟翊在家用过的黄麻纸,粗糙得摸上去都扎手,压根儿比不得这花帘纸雪白细腻。
然而就是这样的好纸张,上头落了不少歪七扭八的大字。
云渺被丑得欲言又止,脑袋无精打采耷拉下去,眼尾水光潋潋有些湿。
他在第一个世界分明学过毛笔字,还是教习皇子的名师大家给自己开蒙呢,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难怪在秀水村和钟翊一起学习字时,那个私塾先生老是教训自己。
还踩一捧一,说什么钟翊的字若称得上龙飞凤舞,那自己就是小鸡啄米……
云渺愈想愈不好意思,于是干脆从难以为情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什么龙啊凤啊的就一定好嘛?
凭什么鸡啄米就要被人瞧不上,自然就有人喜欢看小鸡啄米呢。
如此将自己安慰得乐乐陶陶,云渺当即提起笔,在刚刚用过的纸张背后画了个猪头,还在旁边写上个“钟”字。
一时间,纤细双肩都笑得微微抖起来,他还将脸埋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好像害怕别人能听见似的。
然而就在这深更半夜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之时,云渺怀里揣着的传音石突然开始发烫,还有些灼人。
糟糕!莫不是师父发现自己偷懒了吧?
心虚之下,云渺赶忙将那张画了只猪头的纸团巴团巴塞进袖子里,又调整了下坐姿正襟危坐起来,随后才将传音石拿出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里头传出的竟然是熟悉的温朗语调。
清润柔和,在夜色中亦不显得突兀。
“渺渺,你在哪处寝殿?”
……
云渺虽则一直在修炼上想方设法偷懒,但从未敢尝试过偷偷下山。
他总害怕青崖峰哪处下山路上藏着埋伏,会突然冒出个师父的分神来。
然而薛远峤这位首席弟子却对此心知肚明,那就是,青崖峰百年来从未曾设过什么禁制。
毕竟无人敢擅闯剑尊所居之处,而褚师筠更是有些剑法傲然于世的信心。
至于他为何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自家小师弟,不过是希望对方能的的确确从褚师筠那里学些本领。
他有分寸,知晓“当世剑道第一”的几句指点是何其珍贵。
“薛师兄!”
天水碧色的衣角飘飘然然,还未曾越过书案,怀里便扑进来一只坏狸奴。
云渺早就半点儿书都看不下去,刚刚瞧见薛远峤便小炮弹一样冲上去,搂着对方脖颈亲亲热热,眉眼弯弯任凭谁看了都心生喜意。
他闻见薛师兄身上的枣泥香味儿了,肯定给自己带了点心!
“几日不见,渺渺倒是瘦下去不少。”薛远峤稳稳当当将人接在怀里,瞧着小师弟兴奋到粉扑扑的脸,心中也说不上的欢喜。
明明没有分开多久,他竟有些失而复得之感。
“薛师兄,你怎么上来的,是师父叫你过来的嘛?”
是我想你,但又不舍得你跑下山挨罚,所以自作主张过来的。
薛远峤在心底回答一遍,面上却尽管笑着默认。
只摸摸小师弟的脑袋,又将人扣在自己怀里抱抱,鼻尖一时尽是对方发丝间的淡淡清香。
……
“薛师兄,你有和别人双修过吗?是不是只有夫妻……道侣间才能双修?”
云渺手里捧着枣泥山药糕,害怕噎着便小口小口往嘴巴里送,枣泥清甜一点儿也不腻人,舌尖都来不及往下吞。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见缝插针冒出几个怪问题来。
“双修太多回会死人的,对吗?”云渺回想起褚师筠说自己是纯阴之体,然后说的那一大堆怕人的话。
“……渺渺,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了。”
桌案后头便是一排古籍空隙不大,云渺和薛远峤同坐在软垫上,连腿都不能随意伸展。
于是,温温热热的腿肉便紧贴在对方身上,连半边身子都无骨蛇似的借力倚靠着。
“师父说我是纯阴之体……”云渺连枣泥糕都不啃了,抖着声音眼眶有些红,喃喃道:“和旁人双修会被吸成人干儿,对吗?”
一声轻笑弥散开来。
薛远峤没忍住捏了捏小师弟后颈软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温存而无奈。
他很是疑心云渺在师父面前发呆,以至于将许多知识都记混了去。
没有揭穿,更没有太避讳什么,缓缓道:“变成人干的那是采补邪术,并非修士常谈的双修秘法。”
“亦或者说,双修分为许多种。有只利于阴阳之中一种的,也有对双方修为都好的。”
“最令人唾弃的邪魔外道,就是渺渺你方才所说,只将对方当作炉鼎来采补,无灵力可用便弃之不顾的。”
“至于纯阴之体,倒有些特殊……”薛远峤眉心微蹙,目光专注地盯着云渺,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对方便桃花眼圆圆,一脸惊喜。
“薛师兄,如果我和旁人双修,要多久才能结丹呢?”
“……”薛远峤面色凝滞,轻敛眼睫语气不明道:“这要看另一人的境界,若是如师父那样半步飞升,恐怕一次就可以突破到元婴了。”
“那、那和薛师兄你双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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