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捷一听也不高兴了,黑着脸回击道:“什么叫我们县政府要承担主要责任?说起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原县长陈维同!要不是他给郭正茂开了这个口子,能发生今天的事情吗?就算要承担责任,也是他陈维同承担,跟我现在领导的县政府有什么关系?”
薛冰冷冷地道:“陈维同是有责任,但你敢说你和县政府没有半点监管责任?不过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紧说清楚你们那边都采取了些什么补救措施!你要是抓不住重点,那这会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在座众领导干部眼看这两位党政主官一上来就掐得如此激烈,都是暗暗心惊,却也没人敢劝,生怕触了二人的霉头。
这场临时班子会是陆捷提请召开的,目的是甩锅,将责任和风险都转移给整个县委班子,自然不允许会议就此夭折,因此听了薛冰的话后只能服软,闷闷地道:“我这边是刚刚知情,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想到了第一时间提请召开班子会……”
薛冰直接批评他道:“你能第一时间想到开会,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想到督促公安局把那个罪魁祸首抓回来?”
陆捷无言以对,颇为狼狈的垂下了头。
薛冰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公安局长董承禄,问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把郭正茂抓回来,避免产生更大损失,县局已经开始追捕郭正茂了吗?”
董承禄闻言非常尴尬,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姚玉春等人架空了,除了每天例行的审批之类的简单工作,局里的大事小情他是一件都不清楚,现在当着一众领导干部的面,被薛冰问到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心里既羞耻又无奈,就像是当众被人扒掉了底裤似的。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天当领导,尴尬归尴尬,应对起来还是比较自如的,第一时间对姚玉春道:“姚政委,这个问题你回答一下书记。”
姚玉春挺直腰杆,看着薛冰说道:“局里已经接到报案了,目前已经按金融诈骗立案,由经侦大队负责调查,尚未追查到郭正茂的下落。既然本案危害这么巨大,那我马上回局里,从刑侦大队与经侦大队抽调精兵强将,组织成立一二?二七特大金融诈骗案专案组,争取尽快抓回郭正茂,减免储户损失。”
薛冰颔首道:“好,那就麻烦姚政委了,你赶紧回局里部署去吧,一定要尽快破案,抓回凶手。如果能够及时追讨回钱款,我给你和专案组请功!”
姚玉春听后倍受鼓舞,立刻返回局里不提。
董承禄眼看自己身为堂堂的公安局长,却跟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只能以县领导的身份瞪眼看着局政委主持破案,心里愈发的尴尬,却也愈发的火大,心想我特么就不信这个邪了,作为市局下调的局长,背后还站着省里的后台,连个县公安局都掌握不了?哼,姚玉春、张宏伟你们都特么给我等着瞧,我要让你们破了这个案子,我就不叫董承禄了,我非得让你们失手被批评处分不可!
这么想着,他起身说道:“这个案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我也不坐在这里开会了,我也回局里,盯着专案组开展工作去。”
陆捷立刻抬手下压,道:“董局长你不要走,姚政委回去就够了,你坐在这里继续开会,过会儿还要你发表意见呢。”
董承禄见他出面阻拦,也不好说别的,只能又悻悻地坐了回去,安慰自己道:“不急这么一会儿,反正他们还没搞到郭正茂的下落呢,晚点再回去也来得及。”
安排完了破案工作,薛冰环视众人说道:“抓捕郭正茂当然是目前最重要和最主要的工作,把他抓回来,本次事件基本就能解决了,但我们也必须要考虑到,郭正茂在潜逃后已经把钱款挥霍掉的情形。要是这样的话,如何赔偿受骗储户们就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最大的善后难题。另外还要考虑到,如果短时间内甚至是永远抓不回郭正茂怎么办?储户们肯定会持续不断的跑政府去寻求说法,将持续形成群体性上访事件,影响会极其恶劣。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讨论一下如何应对这两个问题。”
说完薛冰看向陆捷,其意不言自明:“你对此发表一下看法吧。”
陆捷愁眉苦脸地说:“这件事里的关键问题在于,郭正茂所持有的金融担保公司,以及他所属的中小企业服务中心,都是政府的企事业单位,政府这边是无法撇清自身的。但要是郭正茂已经把钱花光了,让政府来赔偿储户们,又不可能。别说政府没那么多闲钱了,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替郭正茂赔偿所有损失。”
他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薛冰面现不耐之色,道:“那你说,这两个问题应该如何应对?”
陆捷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转头看向秦阳,道:“刚才政府门口的储户闹访事件,是秦阳帮忙解决的,既然他这么精明能干,那他肯定也能想到好的应对办法,我们不妨先听听他的想法。”
表面上他这是在夸捧抬举秦阳,实际上他这是祸水东引,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推给秦阳,让秦阳面对这道难题。
秦阳要是答不上来,就等于自己否定了“精明能干”的赞誉;要是答得不好,便会立刻引来批评,而陆捷自然也会跟着踩他几脚。
当然,要是出现了陆捷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秦阳不仅答上来了还答得很好,那也正好体现出陆捷的慧眼识才,总之他能稳立于不败之地,而秦阳则要面对各种风险。
薛冰和秦阳自然都能看出陆捷的阴暗心理,薛冰张口就要责斥陆捷:“我要听你的想法,你让秦阳说算怎么回事?”
可这时秦阳已经抢着开口了:“我先说第二个问题的应对吧,其中永远抓不回郭正茂的情形跟第一个问题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我就只说短时间内抓不回郭正茂怎么办。”
薛冰点头道:“你说。”
秦阳侃侃而谈:“其实想杜绝受骗储户们再次集体上访很简单,安他们的心就行了。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存款,但刚才县长也说了,政府一没钱赔,二来也不能代赔,那就先赔一部分,把储户们的利息赔给他们,让他们觉得,既然连利息都能拿回来,那本金肯定也不是问题,就不会在郭正茂被抓回来之前再闹了。”
这话刚说完,陆捷就立刻跳出来驳斥他道:“秦阳,我让你说你还真敢说呀,啊?连给储户们赔利息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当那些利息是一笔小钱啊?何况郭正茂许诺他们的都是高利,都是非法的,我们哪能承认?你让我赔利息,不就相当于是县政府变相承认其合法性了嘛,那储户们就更有理了,以后就敢天天跑政府要本金去。”
秦阳不急不躁地道:“当然是按银行标准利息赔偿他们了,表明政府不承认郭正茂所许诺的高利,让储户们既得到信心,又明白政府的底线,不至于贪得无厌。”
陆捷瞪眼叫道:“那也不是一笔小钱啊,县财政哪里拿得出来?”
县财政局长谷俊林配合的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县财政就是没钱,别想打它的主意。”
秦阳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按县长你的要求,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至于政府能不能做得到,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了。”
薛冰点评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本金暂时追不回来,难道还不能赔偿一点利息么?当然陆县长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也可以说,不是非得这么干。”
陆捷要有更好的办法,还会让秦阳说么,闻言有若被打脸一般,脸皮火辣辣的,看向其他常委,道:“大家伙儿的看法呢?”
石玉刚点头道:“可以,要是一点钱都不给储户们,怕是接下来政府每天都不得安生。”
张鹏也闷闷地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似乎在担忧煤矿透水事故的秋后算账。
欧阳文妤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行的办法:“要是县财政无力支付这笔利息,也可以派出工作组,全天候的盯着每一位储户。办法虽然笨了些,但可以暂时解决问题。”
说完这话,她媚目一转,看到了秦阳脸上,仿佛在说:“瞧瞧咱俩谁的法子更好?”
秦阳与她四目相对,想到了中午与她共同爬山的亲热场景,心湖之中荡起一丝丝涟漪。
陶跃进闻言瞠目结舌,忍不住插口道:“一共两百多个储户呢,派人盯着也就需要两百多个干部,上哪去找那么多人啊?”
众人刚才就觉得他不能胜任县府办主任的职务,现在听了这话,越发认定他是个草包,哦,有两百多个储户,就要派出两百多个干部吗?事实上只要派人看住那些存款数额较大的储户,没人带头,就没人去政府闹事了。
陆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斥责道:“没让你说话,就不要乱说话!”
陶跃进吓了一跳,赶紧闭紧嘴巴,老老实实地装哑巴。
韩刚点评道:“欧阳书记的法子倒是也行,可以最大程度节省财力,但也要考虑到此举会否跟储户发生冲突。储户们的存款被卷走,就够窝火的了,要再被人看住,怕会更不高兴,可能就会引发更强烈的反弹。”
欧阳文妤刚刚还自以为聪明,想出了一个不弱于秦阳智计的法子,结果眼下听了韩刚这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法子存在漏洞,暗暗羞愧,却也没再出言补救,因为一旦补救就更显得自己错了,偷眼瞪了秦阳一眼,心道:“这么一大屋子领导干部,就显出你聪明来了,我都不如你,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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