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刚和欧阳文妤作为新近加入的班子成员,对县里的情况那是半点都不了解,因此听了陆捷这话,都以为前任县长陈维同是导致青山县经济发展落后、领导班子不合的罪魁祸首。
可薛冰、张鹏、韩刚、周玉萍等老人却都明白,陆捷这是往陈维同头上泼脏水、想要独善其身呢。
陈维同在位期间,确实没能把县域经济发展得太好,却也绝对说不上太差。公道的讲,陈维同没有什么成绩,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
至于说他导致班子不合,他确实有一定责任,但陆捷也跑不了另一半责任。
这两人作为青山本地官员势力的两个带头大哥,为了维护自家阵营的既得利益,时而联合起来,对抗排挤从外地空降过来的县委书记;时而翻脸成仇,带领自家人马与对方拼斗不休。也正是他们这种行为,才导致了班子的严重割裂与矛盾。
可是现在呢,陆捷却仗着胜利者的身份,坐在常委会议室里,堂而皇之的将所有罪责都安在了昔日队友与对手的头上,真是可悲可耻可叹。
作为陈维同曾经的盟友,张鹏、韩刚与申锻炼都在心里鄙视陆捷的为人。但张鹏和申锻炼现如今已经投靠了陆捷,所以也不便为陈维同说公道话。至于韩刚,也不愿意因为已经被免职的陈维同,而公然与陆捷唱对台戏,就没表态。
而薛冰、周玉萍、郝建平等人,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陆捷发生争执,免得影响石玉刚和欧阳文妤这两个新人对班子的看法,便也都保持了沉默。
陆捷语音抑扬顿挫的继续说道:“有鉴于此,我这个新任县长今天在这里,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要表明一个态度,什么态度呢?从今天开始,我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班子不合的现象!我这个县长会主动靠拢到薛书记身边,希望能起到一个带头作用,最终使得所有同志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构成一个齐心协力、朝气蓬勃的伟大班集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心往一处拧,劲往一处使,为县里的社会经济发展贡献出我们全部的力量!”
说到最后一句,他还用力挥了挥手,以加强情绪感染的作用。
欧阳文妤鼓掌赞道:“说得好,县长这番话说得真是太好了,也给我们起到了榜样的作用,我完全同意,也全力支持!”
张鹏笑着点点头,也鼓起掌来。
众人跟着鼓掌,掌声雷动,一时间在会议室里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薛冰也只能违心的鼓掌,尽管她已经看出,陆捷这只是在空喊口号,搞假团结,但实际上肯定不会那样做。
她还能看出,陆捷此话同时还在误导石玉刚和欧阳文妤这两位新书记,让二人误以为他陆捷是支持她薛冰的,所以二人要是选择跟他走的话,也就相当于是跟着她薛冰走,也就不存在分裂与山头了。不得不说,陆捷是阴险卑鄙到了极点。
坐在外围的秦阳也看穿了陆捷所打的小算盘,所以都没跟着鼓掌,也不在乎全屋就他一个人没鼓掌。
偏偏在这时,坐在他对面的申锻炼留意到了他没鼓掌,当即阴恻恻一笑,出言斥道:“秦阳,满屋子的人都在鼓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不鼓掌啊?你是觉得县长说得不对啊,还是怎么回事?”
包括秦阳在内的众人谁都没有料到,值此热闹时刻,申锻炼这个堂堂的常委副县长,会突然跳出来针对秦阳这么一个科级小干部,而且针对的还是不鼓掌这么一件不疼不痒的小事,都是又惊又奇,大跌眼镜。
薛冰微微眯起凤目,冷厉的目光凝注在申锻炼脸上,寻思要不要出言训斥他。
而王兴华、周玉萍、韩刚、郝建平与人武部长肖铮等与秦阳交好的领导,则关切地看向他,打算万一他应付不来申锻炼的诘问,就出言帮他解围。
只见秦阳淡淡一笑,道:“只有在搞个人崇拜的极权时代,人们才会失去鼓掌的自由,导致不鼓掌都是一种罪。申县长现在追究我不鼓掌的罪过,莫非是想在咱们青山县复现前苏联时代的极权主义?是想帮陆县长搞个人崇拜?”
申锻炼被他一顶又黑又沉的大帽子扣过来,又是气恼又是害怕,怒道:“你少给我乱扣大帽子,我只问你是否不同意县长的表态,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阳笑道:“我同不同意县长的表态,关申县长你什么事啊?”
申锻炼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让你来列席常委会,就是让你来顶撞我们这些县领导的?”
周玉萍见他辩驳不过秦阳,就开始拿态度说事,忍不住帮秦阳说话道:“申县长你少说两句吧,本来就是,别人鼓不鼓掌,关你什么事啊。”
肖铮也笑呵呵地说道:“老申啊,你这属实管得有点宽了呀!”
王兴华则直接笑着嘲讽申锻炼,道:“申县长,秦阳不鼓掌的问题这么严重,要不要出动警力把他抓捕了呀?要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就呼叫大队人马过来。”
申锻炼见三人都帮秦阳说话,气得脸都红了,忿忿地跟他们掰扯道:“是我管得宽吗?县长刚才那番表态,多精彩多诚恳啊,以前陈维同在的时候,你们听得到吗?可就是这么好的表态,秦阳竟然不以为然,就跟没听到似的,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就这他还当县委办副主任呢?还跑来列席咱们班子会?我忍不住就想批评他两句。”
秦阳呵呵一笑,道:“我没鼓掌,就是没有政治觉悟啦?申县长,你这扣帽子的水平真是不比我差啊。我看我得申辩一下了,刚才我不是没鼓掌,而是还没来得及鼓掌,因为陆县长的讲话太精彩太玄奥了,我听后竟然一时间没能完全领会。我就低着头苦思冥想那番话里所深藏的内涵,一点点的消化吸收。结果就是这么个空儿,就被申县长你抓住了,就开始被你连续安罪名扣帽子,我比窦娥还冤啊!”
众人听到这番似是而非的辩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冰、王兴华、韩刚、周玉萍、郝建平和肖铮等人彼此对视,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放松的笑意,都在心中暗赞秦阳的聪明伶俐。
石玉刚和欧阳文妤这两个新任班子成员则都惊诧于秦阳的胆色,都在心中纳闷:“秦阳这小子就算有县委书记薛冰给撑腰,也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竟敢在代表全县最高权力的县委常委会上,公然顶撞嘲讽申锻炼这个常委副县长?”
陆捷和张鹏也都笑了起来,不过二人笑得很是阴鸷,比皮笑肉不笑还要更加的阴险,很显然别有心机。
列席的刘运来等人也都笑了,但他们不敢被申锻炼发现,所以要么低头笑,要么转头笑,这一幕更加的惹人发笑。
屋里唯一一个没有发笑的人,就是作为当事人的申锻炼,他眼看秦阳巧舌如簧,洗脱罪名的同时反咬了自己一口,气得五内生烟,怒道:“你少辩解了,今天你就是嘴里吐出莲花来,也改变不了你对县长表态有意见的事实!”
秦阳闻言嗤之以鼻,没再说话,翘起二郎腿来,一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欧阳文妤留意到他这副做派,美目中熠熠生辉,脸上现出浓浓的兴趣。
陆捷知道自己该说话了,毕竟申锻炼是帮自己抱不平来着,只可惜这是自己头一次亮相的常委会,不能把会议气氛搞得太僵,而且自己刚刚表态,不允许领导班子再次出现分裂不合,所以说话要注意火候,不能挑起战火,便假模假样的说道:“申县长,先不要说了,我们要允许下级有不同意见,理不辨不明嘛。但是,秦阳你的态度确实大有问题,你对申县长怎么能用那种口吻说话呢?再怎么说他也是县领导,以后你要格外注意,否则就不许你列席常委会了,你听见了没?”
秦阳点头道:“我听见了,你在帮申县长打压我,我不过是没鼓掌而已,你们就先后指责我态度有问题,还要禁止我列席常委会。呵呵,看来你们是铁了心的要搞极权主义和个人崇拜啦!”
陆捷听后脸色一变,怒斥他道:“放肆!秦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啊?一个小小的县委办副主任,竟敢跟我这个县长这么说话,还往我头上扣大帽子,真是没大没小、尊卑不分!”
众人刚才听到秦阳那两句话,就知道情况要遭,果不其然,引发了陆捷雷霆之怒,会场气氛也是急转直下,由热闹祥和变得冷肃威严。众人都是心头震撼,面面相觑,紧张不已的看着陆捷和秦阳两个当事人。
这一刻,申锻炼反倒变成了局外人,他也终于笑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秦阳,心想你刚才顶撞我也就算了,毕竟我不算什么大领导,你也早就习惯不尊敬我了,可你居然连陆捷这个大boss都敢顶撞讽刺,还往他头上扣帽子,你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呵呵,你就等着死吧,唯一可惜的是,以后的常委会上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阳却是半点不惧,在众人或关切、或佩服、或嘲笑的目光注视下,笑呵呵地说道:“陆县长,你要这么说的话,就别怪我怀疑你是借机打击报复了。正好昨天发生的一起恶劣事件,石书记和欧阳书记可能还不知情,那我就趁今天这个机会跟他们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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