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冷风徐徐吹过,街景上的人也渐渐少了。
巷子里的灯影昏黄,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卫煜一言不发,扶着冬青的手腕。她就这么一瘸一拐的依在人家身上,脸上却渐渐泛起了羞怯的红润。
行过了深长的巷子,又走了一段石皮路,总算到了叶家门前。
“是这没错吧?”
“嗯!”冬青点点头。
卫煜刚想松开手,却又被她拽了回去,还一脸有理的说道:“唉,你倒是把我扶走完这段阶梯啊。”
“好……好吧。”卫煜无耐了撇了下唇。
冬青扭头看向他,垂下眼帘,说道:“你怎么了,不会又是怕别人说闲话吧。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我才是个姑娘……”
卫煜见她忽然来了个委屈的神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这不是……送你回家嘛……万一被你家里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再说了,我脚都崴了,你难道忍心让我一瘸一拐的走上石阶啊?!”冬青仰着脸问他,但话说出口后,脸色却一沉,立马低下头去,松开了卫煜的手。
她在心里纠结道:“我怎么会问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如果是自己一厢情愿,那岂不是很尴尬。
卫煜装作不知其意,恍惚是神情看着她,心里却一目了然。他垂下眉目,温和的道了声:“姑娘快些进去吧,外边风大。”随即一个转身,正要迈步离开。冬青却道:“等等!”
卫煜回过头:“怎么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冬青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当然了。如果姑娘不想见我,那就另当别论 。”卫煜最后熟稔的笑了一下,便双手执于背后,潇洒的离去了。
冬青停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此时,大门忽然从里边打开。冬绮听见门外有动静,便想着开了门看看。这一眼瞧去,竟发现是小妹,依着身子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碰了碰冬青的肩膀,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前方望去,似乎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慢慢的愈行愈远。于是,她转头好奇的问道:“哎,那人是谁啊?”
冬青依旧望向卫煜离去的背影,张嘴回答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那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冬青闻声转过脸看了冬绮一眼,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说了声:“不告诉你……”随即便迈开步子想要进屋。可一只脚刚走出去,这才想起来大事不妙。果然下一刻疼的直抽抽。
“哎呦,这是怎么了……”冬绮忙上前扶她起身,刚刚的甜蜜劲瞬间幻化成风雨不知何处了。
冬青疼的差点没掉下眼泪,这果然身边换了个人,连痛楚都愈重了。
冬绮把她扶回闺房,让她依着床榻坐下。然后转身去找药罐子。
脱下冬青的鞋后,那脚踝上鼓起的红包,确实触目惊心。
“哎呦,怎么这么严重。”冬绮一边心疼的埋怨,一边打开药罐,将里边白色的药膏抹了上去。嘴里还不忘说道:“你看看你,捡了男人折了腿吧。就你这样还想着练武闯荡江湖呢,我可是不敢让你去送命。”
“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冬青撅着嘴,撒着娇道。
“好了,抹了药早点睡吧,明早要是还这么疼的话,我到西街去叫周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冬绮说着站起身,替她把床帐放下来。
冬青裹好被子,对她说了句:“谢谢你啊,姐!”
嘁!冬绮冷哼一声:“你都有喜欢的人还谢我什么……”
“哎呀,姐你怎么这样啊……”
“怎么?害羞啦?”冬绮微微一笑:“好了,不跟你贫嘴了,早些睡吧。”说罢转身行出门外,顺便带上了房门。
之后的一连几日,冬青因脚伤闲坐在家中,偶尔望向那扇敞开的大门,却也没有等来她想的那个人。
她学习城宣,坐在满是墨汁味的书桌旁蝇头念诗。念的却是惊蛰心头,油然甜蜜的诗句。
例如: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连城宣都看出她的不对劲,便放下书卷,打趣道:“姐,你怕不是傻了吧,你看的这本书里根本就没有你刚刚念的这句诗。”
本想惹起冬青的兴致,可她却只是冷不丁的看了城宣一眼,没有说话。
“傻了傻了,看来真的是不对劲了。”城宣悄悄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纳闷道:“不是很烫啊……哎姐,要不你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这样,我怪慎的慌。不是吟诗就是作画的,还硬要抢着下厨,你看你做的菜多难吃啊……你怎么就不去练剑了呢……”
城宣说了一大堆,冬青听罢脸色愣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问道:“我炒的菜有那么难吃么?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
眼神里充满了锐气,语气中带着尖刺。这才是我家二姐该有的模样嘛!城宣乐呵呵的,露出那颗惹人注目的小虎牙。
忽然间,院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有人在么?”
一句甚是耳熟的声音萦绕过来。
冬青赶紧抬头看去,见大门前站着一袭淡青色身影,清俊的面容与装扮。见冬青看他,正扬起嘴角,倨傲的笑着。
“你怎么来了……”
冬青倏然站起身,瞬间满血复活过来。神情暖意流露,喜笑颜开。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卫煜隔着院子冲他笑道。
冬青撩了一把粉红色的裙摆,连忙快步走下石阶,穿过院中小道朝他走去。
那满是喜悦的背影,以及泛着甜蜜劲的声音。城宣恍然的自言自语道:“妈呀,这人是谁呀……”
冬青走到卫煜身边,扬起脸看着他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卫煜回称:“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脚还疼不疼,顺便看看你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啊?”
“呃……目前开来,好像还不错!”卫煜那清朗的声音,以及和善的笑容倒是扰的她心思不定。
冬青垂下眼,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看。
卫煜却道:“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陪我到南浔坐坐船,品品茶,欣赏雪景。”
冬青听罢脸垂的更低了,羞涩道:“你这是想约我出去吗?”
“是啊,姑娘可愿意?”
“愿意!”她一仰起头,睫毛上染着丝丝雪花,动人的很。
“事不宜迟,姑娘这边请!”卫煜有模有样的朝门外伸手示意,就像请公主上轿似得。
他拾起靠在门边上的油伞,撑开后,走去遮在冬青的头顶,俩人身姿挨的更近了一些。
那雪下的正巧,也下的不大,似乎是上天专门为俩人眷顾的一般。
来到南浔的碧水河边,因是冬季,河岸上的柳树绿叶已经落尽,晃着几根光秃秃的枝桠,别有一番意境。
不远处的梅花丛中,飘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码头停靠着多艘乌蓬船。樵夫戴着斗笠,一件蓑衣批身,撑着船杆,一动不动的站在船头。
卫煜事先已经买通了此船,便扶着冬青踏了进去。
船蓬内架有桌椅,设有火炉。桌上摆着热茶,炉里烧着木炭。别俱一番暖意!
卫煜牵着冬青坐到椅子上。冬青却下意识的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脸上依旧满是羞涩。可卫煜却不由得她挣脱,低语道:“你这好像是不乐意啊。”
“呃……我哪有……”冬青声罢故意撇过脸不看他。
“行,没有就没有。”卫煜松开她的手,笑的无比柔和。
他示意樵夫道:“老伯,可以动了。”
樵夫应了一声,便解开拴住木墩上的绳索,撑开船杆,船便迂着水面缓缓动了起来。
冬青这是头一回坐船,感觉像是坐在一张会挪动的椅子上一样,脚底也轻飘飘的。
蓬外的雪景使人心静,蓬内的君子更是惹人想入非非。
卫煜端起翡翠色的茶壶替她沾满茶杯,然后说道:“这是陈茶,目前这个季节上不了新茶,你就将就一下吧。”
他这话说的,好像冬青是个懂茶的内行似得。可这会儿的冬青已然被他迷的神志不清了,哪管他说的有没有理,一脸笑意便是了。
拾起钳子翻了下碳火后,卫煜又道:“刚刚都没带我去引见一下你家里人,怎么,怕他们知道啊?”
冬青故作糊涂的回问:“怕他们知道什么?”
“你少来!”卫煜笑道:“你可别跟我说,自己是不明不白就这么随我上了贼船的。”
“是啊,贼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冬青执起袖子,掩口笑道。
卫煜故意白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
冬青忙道:“我娘和我大姐出去买绸缎了。我小弟在院里呢,你又不是没见着。”
“那你爹呢?”
“我爹他出远门了,年尾才回来!”冬青说罢抿嘴微笑了一下。
卫煜说道:“你爹的声誉我听说过,当年也是叱咤风云啊。据说蒸蒸日上的时候,连我爹都不是其对手呢。”
“是么?我爹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啊?”冬青明知故问道。
“那当然了,只不过可惜,没能见他一面。”
“以后有的是机会啊,下回,我亲自带你去见他……”冬青说罢娇羞的端起茶杯,继而掩饰自己不自然透露的心思。手指不自觉的揉着自己的袖口。
卫煜明知她是这副羞涩的神情,看了心里却更是来劲。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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