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沉默下来,很久之后才低低地说:“或许吧。”
他有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心不在焉地用羽毛笔一下一下蘸着墨水,却很长时间都没再写一个字。伊薇特走了两步棋,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叹了口气。
“什么颜色?”她没精打采地问。
“黑色就行。”小天狼星立刻精神一振,坐直了身体说,“用不着太花哨,最好能有金色和红色的装饰。深绿色的也不错,我记得莉莉以前好像有一件深绿色的礼服,你见过吗?就是——”
伊薇特没有搭理他。
她听到黑色这个词就没再往下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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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开学前一天,离开因弗内斯的那个清晨,伊薇特和小天狼星去拜访了她父母的墓地。
从村子通往悬崖那条小路,路口处有棵至少几百年的苏格兰金链树。在坎贝尔夫妇被食死徒杀害之后,从伦敦赶过来的小天狼星就将他们安葬在这里。
树下有两个大理石的墓碑。小天狼星为了避免他们被其他人侵扰,没有在石碑上留下任何字符和标记。墓碑虽然被风化侵蚀,但看上去仍然干净而庄严,周围的青草和花枝被修建得很平整,好像是除了他们之外,也有人经常来这里探访。
他们并肩站在柔软的草地上,谁都没有说话。
苏格兰最北部的海岸,夏末季节的清晨也总是凉爽宜人。从海边吹过来的西风已经有了些寒意,他们都穿着保暖防风的旅行长袍,小天狼星揽着伊薇特的肩,却仍感觉到她似乎在微微发抖。
“他们经受折磨了吗?”过了很久之后,伊薇特才小声问。
“没有。”小天狼星立刻回答,“没有任何遭受钻心咒的痕迹。我亲自确认过。”
这是伊薇特第一次问起她父母去世时的情景。坎贝尔夫妇是因为要去希腊和她团聚,才被神秘人当作要逃离他的统治而下令杀害的。他们出事时她还在希腊,为了不回来白白送死,只能忍耐着留在遥远的南欧。
她好像一直把父母的死当成自己的错,也一直责怪自己不能亲自赶回来将他们安葬。因为无法面对和原谅那个无能而软弱的自己,所以对唯一了解当时情况的小天狼星,这么久也不敢多问一句。
“伏地魔是为了把他们当成一个例子。例子要简单直白,才最有效。”小天狼星低沉地说,“所以,食死徒不会浪费时间折磨他们,只希望看到的人都对此心生恐惧。对那些人来说,没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了。”
伊薇特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低低抽泣,随即就抬起手抹掉眼泪。她的动作熟练而平静,自然得就如同只是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小天狼星不合时宜地想,伊芙好像变得比以前爱哭了。
他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去伦敦见她的时候,在她佩尔顿街的那个小公寓里,她也是这样一边无声无息地掉眼泪,一边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镇定地、极有条理地帮他准备食物和房间。
是有多痛苦呢?会让她这样强大、理智的女巫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可又是有多坚韧呢?明明都哭成这样了,她也只是把这当成一种最平常不过的情绪,再怎么让人难受,也不耽误她去做该做的事。
小天狼星默默地把她搂得紧了一点。
“我检查了他们的魔杖。”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接着说,“坎贝尔先生的最后一个咒语是为了给他和你母亲的画像注入灵魂,可惜魔咒并没有来得及完成,那副画像也被损坏了。”
“你母亲的魔杖最后一个施的是守护神咒,我猜她应该是想给你送个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伊芙?”
伊薇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没有说话。
“意思是,”小天狼星接着说,“即使面临着死亡,她心中也充满了足以施展出守护神咒的幸福和希望。那是只有你能带给他们的东西。因为想到了你,所以她才没那么恐惧、没那么绝望。”
伊薇特没有说话。他们仍长久地并肩站着,直到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带着重重的苏格兰口音的苍老声音——
“你们是这家人的亲戚吗?”
伊薇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小天狼星往外拔魔杖的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转过身温和地回答:“是的,考伊先生。”
穿着方格斗篷的老头拄着拐杖,正颤颤巍巍地沿着小路走过来。他佝偻着身子,低头盯着脚底下的土地,没有对她的答话做出任何反应,也不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站到那两块没刻字的石碑前面,就在小天狼星旁边,却谁也不看,只是很熟稔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扫着石碑上的尘土和草叶。他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人的墓地。
“可怜的人,这对夫妇。”他用腔调古怪的英语咕哝着说,“我得说,是飞来横祸。太不幸了。夫妻俩都是顶好的人——村子里还没荒废那会儿,我就住在他们家对面。”
当然。住在对面的考伊先生,伊薇特当然记得。她小时候常被父母打发去给他和他太太送些吃的,松糕和馅饼什么的。考伊太太是个对园艺很有心得的高壮女人,总会在她去拜访的时候给她塞一篮子又大又甜的、长着鳞片的苹果。
考伊先生喘着粗气,抹完了一个墓碑的灰,就去抹另一个墓碑,撑着拐杖的手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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