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一千五百三十八年。
山头上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坐在一条横放的锄头把上,锄地的那一头已经被压入泥土,看来男人已经休息了有一会儿了,这个季节的太阳还不到最毒辣的时候,更容易让人入眠。
“一千五百二十三年,可真够久的呀,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男人嘴里嚼着一根刚挖出的茅草根,别说,干活累了嚼着还挺甜。
太阳西垂,山里光线变暗,说明天快黑了,大山隔绝了太多东西,不仅仅是午后的阳光。
男人名为李念慈,是山脚下一个二十来户小村落的村长,今天他是来帮村里的寡妇耕地的。
惊蛰过后天气变暖,雨水浸润泥土,种子得以生根发芽,要是条件好一点,获得一些农家肥的滋养,相信不久作物便会开花结果,就如同房屋前后随手种下的瓜果蔬菜。
只可惜山路崎岖,村里的青壮都出门寻求更好的生计去了,村长一人恐怕难以完成如此重任。
村子历史悠久,存在的时间可能只有万年不变的大山记得,久的连潺潺的溪水也冲不走村民们的足迹。
村头有一棵榕树,偌大的树冠覆盖了小半个村子,一条能并排走三个人的主路延伸到村尾,因常年有人走,所以路上并没有什么杂草,只是一下雨。就变得有些泥泞。
主路两边零零散散的分布着由黄土夯成的茅草屋,有的每年修整看起来比较新,有的破败不堪,院子里都长满齐腰深的杂草,兴许是主人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家。
大榕树的树冠边界有一座看起来就很新的房子,正是村长李念慈的居所,听说李念慈是在外面闯荡过江湖见过大世面的人。
村民常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只不过一听起来就知道是骗人的,因为上午还说自己是跑江湖做买卖的,下午就说自己曾经做过大官见过皇帝。
离村子最近的王朝还从未派过人手到村子里来,估计是离得太远了,也可能是压根就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整个村子就像是被天神遗忘,每天都是一个样子,早晨出门看见的永远是对门的出门男人一瘸一拐的出门劳作,回家就随便弄点热乎的填饱肚子。
李念慈是村子里最年轻的劳动力,可他偏偏没有土地,也从来不指望种地维持生活,自从他来到村子里就开始教孩童读书认字。
最开始是在大榕树底下捡根腐朽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后来有人干脆在树干上挂了个木牌,之后村长出门都会从灶台下捡两块木炭。
遇上调皮一点的孩子村长还会教他们一些有模有样的把式,听说是武术,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防身,大人们也就不多过问了,毕竟地里的庄稼可比孩子金贵的多,稍不留神就没得吃了。
这一日,村长和往常一样抗着锄头往回走,估计是地里的杂草太多了就多耽搁了一会儿,可就那么一会儿,整个天空就暗了下来。
没办法,大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老人常说“一山连十里,十里不同天。”很多老人耕作的时候抬头还是艳阳天,一弯腰就被雨滴淋湿了后背。
远处天空与山尖相接的地方亮起几道闪电,要是村里老人看见了肯定要说又有不听话的人被收拾了。
村长李念慈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眼就看出这闪电不同以往,眼睛微眯,视线跟随闪电移动,只是瞬间就已经到了眼前。
等到李念慈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前方就已经开始冒着寒光了,李念慈内心大为震撼,脸上却带着笑容。
“呵呵,朋友这么老远过来不会是要我的命吧,在下确认未曾和阁下结下仇怨。”
持剑之人似在犹豫,一个女人的声音救了李念慈一命。
“行了生哥,他这不是真身。”
剑尖还是轻轻触碰到了李念慈的喉结,李念慈脖子上开始冒血珠。
可怕,持剑人在千里之外控制飞剑竟能达到如此地步,要求的不仅是灵力,更是精神力量的控制,一般修行者专修一种,要么是修身,有体魄、兵器、术法等,要么就是修精神力量的,比如阵法、符箓、御兽等等。
此人使剑,偏偏精神力量又如此恐怖,那必定是割鹿洲姜家来人,可为何这些顶尖家族的人会来到如此破败的小地方呢?
李念慈所在之地属于末法之地,衰败于千余年前的一场浩劫,要是没有这场浩劫,益洲本该是龙兴之地,于永宁大陆各洲之首!
几道雷霆带走了那把差点要了李念慈命的飞剑,这也让许久没有见到高手的他沉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人善被人欺啊,本想安安心心种个地,可偏偏没地可种,还要帮寡妇种地,唉。”
要是认识李念慈的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笑掉大牙。
李念慈冒雨下山,回到家中赶紧换了身干净衣裳,别的不说,李念慈穿衣打扮在这小山村里得算第一,为此村里的老男人们还抗过议。
草草吃过晚饭,李念慈抬了条小板凳坐在门前,李念慈是见过大世面的,因此建房的时候也要和旁人不同,要专门修个大门,院子可以小,门脸必须要,这是规矩。
正当李念慈翘着二郎腿依靠在门柱上看屋檐上垂落的水柱,对门的老两口就开始吵架了。
说是老两口其实也才四十多岁,在别的地方算老,在村里可是年轻人了。
李保国夫妇是村里唯一没有外出务工的年轻人,两人育有一二一女,大的叫李子武今年二十五岁,小的女儿叫李子柒才刚会跑。
村里人纯朴,有了孩子就要生,不会去想着做掉,听说别的村还有生七八个的,这里不行,生太多养不活。
李保国的老婆也姓李,叫李兰花,两人说不准往上倒三代还是亲戚,不过这条件能娶到媳妇已经算家境殷实了,许多男人到中年还没见过光屁股女人呢,嘿,村长不就是嘛。
李保国夫妇不知怎的,经常都会吵架,不是打孩子就是砸碗筷,幸好李保国会点手艺,村里小到吃饭的锅碗瓢盆大到干农活的锄头镰刀都是出自他手。
今日李念慈依稀听着像是李保国吃醋给酸着了,毕竟村草就住家对面,争又争不过,打也打不赢,只能多吃醋来安慰自己。
李念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葵花籽一粒一粒的放进嘴里,顺便挪了屁股,脸望向了后山。
后山上一个男的扶着一个女子,男的眉毛似利剑,下颌骨宽大,一看就招女人喜欢,不,许多男人看了也会自叹不如,女子脸上蒙了细纱看不真切,身材是极好的,只是小腹微微隆起。
李念慈摇摇头叹了一句可惜了。
也不知是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居然有了身孕还是可惜一个高手即将陨落,还是个用剑的。
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茅草搭建的屋顶上只能发出点点声响,这让被庇护在屋内的人睡得更加安稳。
春雨贵如油,一年的收成就盼着春季的雨水滋润,收成好了一年不愁吃穿,收成不好就连来年的种子都得跑到山那边去借。
连夜的雨水并没有让村旁的小溪有所变化,却让后山顶上多出了一间茅草屋。
草棚并不宽敞,只能让人有个避雨的地方,因为处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所以草棚内部光线不太好,看不清个大概。
村长家的门一大早就被敲的邦邦响,原因就是村头大榕树下的老李头儿起了个大早上山锄草,发现自家地边多出个草棚,里面好像还有人活动的迹象。
老李头儿年纪大了胆子小,远远瞧见有生人就赶紧溜回来摇人,村里哪里还有什么青壮,只有村长一个闲人。
村里人听见动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赶过来,等到大家都看老李头儿绘声绘色的表演了一次当时的情景不由有些慌张,不是什么人都能一夜之间冒雨搭起一间草棚的,众人只好望向李念慈这个村长。
村长带头往山上走去,后面跟了十几个还能爬的动的老人,孩子们都被勒令不许出村,万一遇上什么状况也是老人顶在前面。
后山的路大家都熟,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却要走上半天,小半个时辰过后村长示意老人们在最后一个拐弯处等他,这里可以看到草棚,但是看不太清。
李念慈走到草棚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再开口说道:“阁下请勿见怪,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引起了恐慌,所以前来走个过场。”
李念慈其实并不想来。
一是早就知道对方的踪迹,二是确实打不过,但没有办法,不来就要被村民变着花样夸奖,还要被问候家中长辈,谁让他是村长呢?
草棚里久久没传来回应,李念慈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麻烦问下两位要在此停留多久,我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滚!”
草棚内传来男人冷冽的声音。
“好嘞,两位好生歇息。”
李念慈擦着冷汗退到老人们驻足的地方对众人说道:“都散了吧,他们说只是借宿两晚,不会呆的太久,大家不要担心。”
老李头儿一听不干了,张开缺失两颗门牙的嘴说道:“你个龟儿的就嚯老子,老子明明听到他喊你滚。”
李念慈无语,本来就做好了被夸奖的准备,可还是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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