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死亡

    其实今天是秦臻主动上钩的，收到黎方来Z市的消息她就已经取消拉黑了。
    黎方不紧不慢又叫了份提拉米苏，这是第二块蛋糕了，光是看他进食秦臻都觉得嘴里的咖啡都变得齁甜。
    她放下杯子，尽量不去看那块蛋糕是怎么消失的：“那小圆同学……我还真有需求需要你解决。”
    “是的是的，小圆在此……啊，你看过某个动画吗？”
    “没看过也不打算看。”秦臻阻止了黎方把话题扯远，她也挺擅长这事，还是跟黎方学的，“我要把环取了。”
    黎方的叉子停在了蛋糕里，搅动了一下后他放下盘子，双手交握点点头：“那东西的确对身体不好，可以啊，哎呀，不过以后就要戴套了啊……”
    怎么还是以要和他上床为前提啊……秦臻为达目的也不想现在反驳：“尽快吧，最好在体测前恢复，我上次体测就没通过，不想再挂了……”
    黎方听着这种大学生特有的话题有点微妙，他自认心态还挺年轻的，但上班果然催人老：“找人替考呗。”
    这人果然就没有正经主意。秦臻懒得理他：“术后康复的事项我都查了，手术费用我愿意自费……”
    黎方把被他搞得乱糟糟的蛋糕推到一边，拿起搁在扶手上的外套示意秦臻起身：“臻臻妹妹太见外了。当初也是我们搞出来的，你其实可以索要补偿费的哦？诗雨挺有钱的，快去敲他一笔。”
    “哦，那你补偿我吧，你不也很有钱吗。”
    “哎呀，最近我把资金全投到未来的项目里了，只能用身体补偿你……”黎方抛了个媚眼，旁边注意到他们动静的人发出窃笑，“……怎么，你不满意？”
    秦臻想如果社会有食物链的话，黎方可以凭他的无耻站到顶端。听到投资一词她心里抖了抖，转念一想又巴不得这人成个拔毛凤凰再也不敢来找她得瑟，他就算破产了大概也有家族给他兜底，而黎方本人又不像那种会去跳河的。
    就算跳河感觉他也会带一串人一起下去，图个热闹。
    黎方给林予实打了个电话，林大少爷家里有做医疗器械生意的，这方面人脉宽广，问了下秦臻的意见把手术时间订下后，他把秦臻送回了学校。
    这下轮到秦臻意外了，她以为会被拽去让他在手术前爽个痛快来着：“……你阳痿了？”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黎方觉得这个妹妹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我现在住我弟家，房子还没找呢，晚上和他约了局，没法为臻臻妹妹服务了。”
    “替我谢过你弟弟。”秦臻真心实意地道谢。
    黎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不用谢，现在没爽利上的术后补上。”
    “你去死。”
    *
    无影灯的光在麻醉药效里变得像是天女的羽衣，层层笼罩，迎接她早登极乐。
    等到手术完成，秦臻昏昏沉沉听医生嘱咐着些什么，黎方装成一副好丈夫的样子握着她的手一起听。
    下身坠痛，这阵子不可做剧烈运动，注意防止感染，这些都是网上能查到的东西，但某些难以言喻的感受没人能提前告诉秦臻。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按着小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那里可以孕育新的生命了，不管那个生命是否有降生的意愿，也不管母体是否欢迎这个入侵者。
    姐姐怀上秦果时在想什么呢？是期待还是恐惧？
    在生下她时又在想什么呢？是绝望还是解脱？
    现在她也可以知道了，妈妈和姐姐都走过的奈何桥，她也获得了这不幸的入场券。
    黎方拆了块巧克力扔嘴里，给秦臻也拿了一块，林予实的电话掐着时间打来，他按下免提直接在车内公放：“诗雨啊……完事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你让臻臻妹妹和你说吧我没认真听……不是，一个小手术怎么搞得像产房外的丈夫一样？还是两个？是是是我会照顾她的我也就这点用了……”
    秦臻还有些困乏，系好安全带后就合上了眼。黎方看了她一眼，挂断了电话，踩下油门平稳地将车开了出去。虽然秦臻说想回宿舍，但他被林予实一阵唠叨也觉得应该负起责任照顾好她，说真的，林予实自己喜欢当爹就算了，为什么要逼着他这个没良心的人一起当爹。
    不过现在是真的可以喜当爹了啊……黎方余光里秦臻苍白的手还停在小腹上，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黎方却被熟人感染得一起生出了奇妙的感触。
    黎方是在弟弟住所附近找的房子，家族宴席上他听说去年出了不少乱子，虽然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但这个弟弟他是很喜欢的，和他志趣相投又能玩到一块，要是父母愿意放过弟弟的话他肯定会把他……招做童工。
    虽然现在已经在帮他打工了。
    但是没什么可能啊，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做弃子逍遥一方，弟弟却被那个继母硬推着去接受本该由他承担的责任，也难怪他想跳楼了。
    驶入小区，秦臻从浅眠中醒来，看着熟悉的景致嘀咕了一声：“这不我做家教那吗……”
    “那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住？上班也方便，离你学校也不远。”
    “天天面对你不如杀了我……”
    “真伤人。”黎方还是笑眯眯的，顺手取了快递柜里的外卖，“时间久了你就能体会到我的好了。”
    “三年还不够久吗……”
    “三年你认识的是‘圆圆’，可不是‘黎方’。”黎方大言不惭地随口回答，和秦臻认识的三年他其实完全展露了自己的本性，从第三者的视角来看林予实才是那个宜家宜室的对象，而他也没有伪装自己的打算，他又不需要骗婚。
    黎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太亲密的关系，秦臻算个例外，她就像是块漂亮的石头，放在手边把玩就让人爱不释手。但她只是待在那儿，不会走入他的世界，他也无法走入她的。
    即使离得很近，他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宿舍要爬四层楼，现在她的确没这个体力。秦臻已经放弃了反抗顺从地跟着黎方走入了他的新居，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这间房子很小，比林予实的那间租屋还小，依旧是两室一厅的构造，客厅堆满了各种未拆封的纸箱，但木架上已经塞了各种零食。
    “你睡主卧，我在书房有张床，而且我喜欢晚上干活。”黎方从纸箱里翻出双兔子形状的毛绒拖鞋递给秦臻，“纸箱上写了分类……需要什么就找一下吧，应该都齐了的，我最近没空收拾。”
    看着已经瘫在沙发上拆零食的黎方，秦臻踩着拖鞋坐到他旁边，没办法，这个小沙发只能容纳两个人：“……我看你现在就挺闲的？”
    “这不忙着休息吗。”黎方理直气壮，把手里的乳酪洋葱味薯片递给她，“你能不能吃来着……？我忘了。”
    “能吃，都能吃。”其实秦臻也没认真听，但她有照顾姐姐的经验，摄入足够营养就差不多了，没那么多忌口的。
    咀嚼薯片的咔擦声一时填充了这个空间，黎方处理完消息，发现秦臻还在低头玩手机，直接斜靠过去揽住了她：“臻臻妹妹——和谁聊天呢？”
    “和我姐。”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秦臻自觉在黎方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
    姐姐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在她刚解开身上的枷锁时，姐姐已第二度探索生命诞生的奥秘，如果这次基因的骰子再度给予她一个女儿……她就会抢过她的接力棒。
    黎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仔细偷窥秦臻的屏幕，没有藏的东西一定都是不重要的：“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取环？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秦臻收起手机，闭眼躺在他怀中，嘴上笑意盎然，竟和黎方有几分相似，“你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