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到僻静处,萧濯直勾勾盯着走在他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找话,“相府的景致,还是你院中的最好看。”
江照雪淡声道:“重雪院常年有侍从清扫,每到秋冬,任何一片有颜色的落叶都会被清扫干净,陛下的眼光,臣不敢苟同。”
萧濯:“……”
沉默几息,许是江照雪的单独邀请给了他勇气,又忍不住道:“我看的不是落叶,是人。再说,我若眼光不好,又怎会一眼相中你?”
江照雪面无表情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萧濯一眼,从怀里摸出那把金锁,递给他,“这样多余的事,陛下不必再藏着掖着做,凭白给刑部增添麻烦。”
萧濯一愣,接过同心锁,待触及到背后那处被融化了的八字刻痕,喉间酸涩,“你唤我出来,只是因为这个?”
第90章 萧濯,我们从此两清
“若非陛下还欠着臣一条命,臣与陛下,本就无话可说。”江照雪轻声道。
眉眼沐浴月光,出尘又残忍。
萧濯闭上眼,攥紧了掌心的同心锁,“阿雪,这枚同心锁,从来不是多余的事。”
“它对我,很重要。”
“这与臣无关。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话落,江照雪兀自抬步离开。
萧濯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拽人,又停在了半空中。
两人相继离去,路旁的假山后,江照璧无声无息走了出来,半垂着眼皮,看不清眸中波澜,“阿雪还是不够狠心。”
“公子就是最好的!”十七从另一边长廊顶上探出脑袋,不服气反驳,“不许你说他坏话。”
江照璧扫了眼他冷酷又尚且带着青涩的脸,笑眯眯道:“我说十七,看阿雪和那位陛下说悄悄话,你就不吃醋啊?”
十七茫然眨眼:“醋不好吃,公子不吃,我也不吃。”
江照璧摇摇头,挥着帕子走了,“还是个孩子。”
十七冷哼:“孩子怎么了?照样可以保护公子。”
……
江照雪回到重雪院时,江照璧已在檐下替他收好了的桂花干。
“阿姐?”他眸光微顿,脚步慢下来,“这么晚了,更深露重,怎么不早些回去歇息?”
“阿雪,你还喜欢萧濯么?”江照璧站在檐下,冷不丁问。
何为,‘还’喜欢?
难道在阿姐的记忆里,他曾喜欢过萧濯?
江照雪倏然攥紧了手,胸腔里似有什么沸腾而起,“阿姐,你是……”
“我是。”江照璧走下台阶,到他面前,抬头定定望着他,“阿雪,你还爱他么?”
江照雪摇了摇头。
江照璧又问:“那你恨他么。”
不待他回答,江照璧便替他回答,“你当然恨,但如今重生久了,你冷静下来,便要顾及我与父亲,顾及局势未稳,你分明恨他,可你又最了解他,除了他,任何一个取代他的位置,你都无法有十分把握控制局势,所以至今你还没取回你的命。”
江照璧深吸一口气,“阿雪,你总觉着前世是你爱得失去理智,总觉得是你的错,所以愧对我,愧对父亲,宁愿忍着恨意也要稳抓稳打。”
“可是阿雪,我与父亲,从未觉得受你连累,你想要报仇,阿姐帮你啊。”
“帮我?”江照雪盯着她不似从前温婉的眸子,心头骤痛,“阿姐想做什么?”
“今夜,就让萧濯死在相府好不好?”江照璧笑了笑,“正好阿雪你的密室里不是还关着一个端王余孽么?为了萧霁,刺杀天子,相府也无能为力啊,毕竟除了萧濯,上云京谁不知道,当初海棠是萧濯抢走的,届时仵作验尸,也只能查出是蛊虫所杀,和相府没有半点关系。”
“朝中局势未稳,阿姐可曾想过扶持谁上位?”江照雪沉吟道,“如今朝中,除却长公主育有长子,并无拿得出手的皇室血脉。”
江照璧弯了弯眼睛,“不对哦。先帝可不止三个儿子。”
“二皇子萧宁,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聪明,又喜欢你,不就比萧濯这个疯子好把控得多么?”
“至于文贵妃,我当初入宫的时候顺便给她也种了个虫子,不会威胁到阿雪的。”
“再说了。”江照璧掩唇笑了笑,揶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云小将军马上就要回京……瞧瞧,没有人不会帮你的。阿雪,你只是在萧濯身边待久了,等他死了,你的目光里,再如何挑挑拣拣,也能多看几个旁的人。”
江照雪:“……”
一个时辰后,万籁俱寂,江照雪在客院前停下脚步,袖中的手微微发着抖。
他虽手染鲜血,还未亲手杀死过人。
而他的阿姐催得急,甚至怕他反悔,一路推着他就过来了。
萧宁是男子这件事,阿姐又是如何得知的?
自他入宫,与阿姐多年未见,阿姐又是从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阿雪,进去吧。”江照璧显然很高兴,“报仇这种事,当然要亲手来。”
“等你出来,一切都可以彻底重新开始了。”
江照雪顿了顿,道:“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外,但阿姐,不会害他。
他也想真正重生一次。
江照雪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是夜里喝了酒,脚步声并未惊醒榻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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