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这一等就是十来年了。
    “也就是说,独眼猎户一个人住在山上?”
    胡奶奶点头,“是啊,一个人住了好多年。”
    “胡奶奶,那您知道独眼猎户,他父母的消息吗?”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她笑了笑,“不晓得咧,我今年五十五岁,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独眼的父母似乎说已经没了?”
    她是从别的大队外嫁过来的,哪里知道大队的事情。
    在说,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见沈美云蹙眉,胡奶奶倒是想起来了一件陈年往事出来。
    她说,“独眼好像有个后妈,当年大雪把他们一家人埋进去的时候,有人说,是独眼的后妈遭报应了。”
    这话一说,沈美云精神一震,要知道她外婆,可就是带着她妈妈改嫁的。
    这样一说,倒是对得上了。
    外公后面又续了一房媳妇。
    那媳妇可不就是后妈了?
    “还有吗?那您知道独眼父亲,是为什么娶后面的媳妇吗?还有独眼的亲生母亲是去哪里了?”
    这胡奶奶哪里知道?
    那都要在往前推,四十年了?
    记不得了,那哪里记得,她那个时候都不是前进大队的人。
    不过,怕沈美云失望,胡奶奶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问下四大爷他们,他们算是我们村子最年长的老人,今年都八十了。”
    “不过我看玄,我听说独眼他们家是从外面搬过来的,不是原先的陈姓。”
    前进大队最大的姓是陈,但是一部分陈家人是前进大队本来的人呢。
    还有一部分则是从外面搬过来的,听说前进大队姓陈的多,所以特意落户在前进大队。
    毕竟,都是一个姓,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
    这话说的,沈美云有些发愁,她觉得线索断了,好像又没断。
    她放了一个大招。
    “那您知道,独眼猎户叫陈荷塘吗?”
    胡奶奶想了下,“是吧?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其实大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在意,大家喊的都是绰号。”
    一年复一年下去,这也就导致了,大家都对对方的绰号熟悉,提起大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沈美云叹了口气,“我怀疑陈荷塘,就是叫石头,但是我不确定。”
    她现在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这话,让胡奶奶笑了,给她指点迷津,“那你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其实,你问他比问大队的其他人靠谱一些,他们还没我知道的多。”
    若是沈知青打听的是别人,他们可是能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都细数一遍。
    但是,问独眼的话,他们还真是不知道。
    独眼是个猎户,平日单独住在山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下山来了。
    再加上独眼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导致大队里面不少社员其实都不敢接近他。
    久而久之,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村子的人其实对独眼是陌生的。
    沈美云基本上打听的差不多了,她琢磨了一番,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去山上问下独眼本人。
    毕竟,别人不如本人的好。
    只是,沈美云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两天后,候东来他们从市医院回来了,脚踝的地方被砸断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后。
    便再次住到了知青点。
    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说,候东来还是断在脚踝骨,这更是要好好照料的。
    那大夫说了,能不能好的彻底,全看回去后养的怎么样。
    这断骨头了,可不就得补身体?
    尤其是喝骨头汤。
    这东西不好买。
    供销社的肉紧俏的很,每次出来了,很快都被抢没了。更何况,乔丽华手里也没肉票。
    思来想去,乔丽华找到了沈美云。
    “沈知青,我想去山上找下猎户,问他那有没有肉骨头这些,你要不要去?”
    “给你家绵绵也买点补一补?”怕沈美云嫌她说话不实诚,乔丽华也就直说了。
    “其实我一个人害怕他。”
    每次见到独眼,她都觉得对方好凶啊,都恨不得绕道,更别说和对方接触了。
    所以,以前候东来每次去和独眼猎户换东西的时候,她都没去。
    都是让候东来自己去的。
    这不是,如今候东来出了事,乔丽华这是没了法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见沈美云没问说话,乔丽华想了想便说,“沈知青,你若是不方便,我在去问问别人。”
    沈美云笑了笑,“不会,我刚好找她也有事,和你一起吧。”
    这下,乔丽华很是惊喜。
    “谢谢你啊,沈知青。”
    得到了回复后,乔丽华立马准备了起来。独眼猎户住在大山里面,山里面比山脚下还冷。
    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最厚的棉衣。
    沈美云也不例外,她是上山去的,带绵绵不方便,便把绵绵托付给了胡奶奶家。
    随着,乔丽华一起上了山。
    *
    山上木屋。
    陈荷塘照例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把房前屋后的积雪,全部都清理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周围的树上,还落的有白雪,光从这个屋子来看,很难看出是曾经下过雪的。
    实在是,他的那一个屋子,太过干净了一些。
    待清理结束后,他照理坐在门口的屋檐下发呆,他似乎一个人这样坐了好久。
    又好像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这般过来的。
    他这辈子,年轻的时候母亲带着妹妹离开,年纪大了,好不容易说了一房媳妇。
    但是成家没两年,媳妇被积雪压没了,一起压没的还有他那个没良心的父亲和后妈。
    说实话,对于后妈和父亲的死,陈荷塘是无动于衷的。
    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的是,当初去山里面下猎的时候,没能把媳妇和孩子带上
    很多时候,他都在回忆,回忆当年如果自己把媳妇带上,媳妇是不是就不用早早的离开了。
    当年,他拦着不让儿子去参军,那么儿子是不是也能在他身边了。
    或者说,更早一些,在他十二岁那年,应该不顾一切的跟着母亲和小妹离开的。
    而不是留在这里。
    太多年过去了,原本该忘记的记忆,却再次清晰起来。
    他很清楚,三十三年的那一天早上,母亲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就是从家门口离开的。
    离开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他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但是却没能追上。
    不是他追不上,也不是他妈跑的太快。
    而是,他后面有太多人拽着他,不让他去追。
    他母亲领着妹妹离开这个家后,他在老屋这边守了十二年。可惜,没能等到他母亲和妹妹回来。
    又到了要说媳妇的关头,他便同意父亲去了山下居住。
    只是,那一去,他失去了父亲和妻子,以及那个面甜心苦的后妈。
    唯独,只留了一个三岁的孩子。
    很多时候,陈荷塘在想是不是,他当年失信于妹妹,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当年他明明答应了,痛哭的妹妹,会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可是,他只等了十二年,便去了山下,四年后他再次回到山上。
    却是物是人非,这么些年他独自养大了孩子。
    但是孩子却失去了音信,别人都说他孩子死了,没了。
    陈荷塘不相信,他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等着,等着的他的孩子,等着他的妹妹。
    只是,陈荷塘不知道的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孩子,他的妹妹。
    他似乎都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坐在老屋的门口,望着远处发呆,然后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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