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笔速很快,用的是文字字母图形大杂烩的方式,并非专业速记,只有他自己能看懂。记完就有点懵,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心想完了,碰上最难搞的甲方类型了。问的时候答不知道要什么,出了方案就说不是我们想要的。
苏阳不动声色又问:“有意向的风格有吗?比较心仪中式还是西式?”
“不应该是你们设计师展示给我们看的吗?”徐慎之架起二郎腿,看了眼苏阳,视线移到他的手稿本上,“学过速记?”
苏阳礼貌轻笑了下,“没有,毫无章法只有我自己看得懂。”
“嗯,我看着也不像,我哥会,你们画得很不一样。”徐慎之像是被勾起了一些回忆,突然来了兴致,“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
厚厚一本手稿画本用了大约三分之一,苏阳几乎不离身,走到哪带到哪,日常小票便签都会往里塞。更多的时候灵感来了随手涂鸦,有建筑有各种小物件,篇幅最多的要数小白卡通造型的日常简笔画,四宫格还带故事。这位客户看起来彬彬有礼,应该也不会往前乱翻,苏阳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客户手握七位数的设计费,如果现在是要看他的情书,苏阳也会毫不犹豫递上。
徐慎之接过本子,看得仔细,嘴角逐渐浮上笑意,给出外行最高级别的夸赞,“很有趣,你画得更形象生动。”
他合拢画本递还回来,夹在扉页的一张纸片滑出,掉落在脚边。
“不好意思。”徐慎之下意识道歉,说着就弯腰去捡,手指触碰到纸片的瞬间感应强烈。他心口一沉,再顾不上社交礼节和体面,起身的同时指腹一捻,熟悉署名从一众难看字符中脱颖而出,直达眼底。
早上苏阳把这张协议随手夹进本子,转头就忘了,没立刻反应过来,只当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图,笑着说:“没关系。”
苏阳主动伸手想要接回本子,好快些回到主题上来,对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空气仿佛冻住。
耿乐见状,出来救场,“徐总,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必。”徐慎之冷着脸,纸片叠在本子上,往苏阳手边一丢,动静有点大,引得邻座纷纷看了过来。
他几近窒息地看向苏阳,猜测眼前人和余渊的关系,当时又发生了什么才会签下如此荒唐署名,不像协议倒像调情。占有欲和妒火惹得他眼尾一片绯红。
在这样的凝视中,苏阳十分疑惑,客户为何突然间不悦,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很有职业素养地在脑中复盘,倒放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说这场小意外之前,徐慎之提供的是配合且无效的回答,那接下来便是抗拒且无效。一场会谈无疾而终,还把甲方给得罪了,更糟糕的是完全摸不到头绪。
饶是耿乐这个职场菜鸟都看出来了,等徐慎之前脚刚走,双手一摊凉凉道:“黄了。”
虽然苏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毕竟是他们接触的第一个项目,打算再挣扎一下,安慰他:“明天去现场看了再说。”
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瞥到那张纸,狐疑着打开。霎时瞳孔震散,惊慌失措地手掌一缩,把纸片胡乱捏成一团。苏阳想不通即便尴尬丢脸,顶破天也只是涉及个人隐私的小意外,究竟为何能惹到甲方?
耿乐凑过来八卦,但晚了一步,那纸团已被苏阳塞进外套口袋,好奇地心痒痒:“写了什么?我也要看。”
“没什么。”苏阳语气强装淡定,不知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没什么你鬼鬼祟祟地藏?”耿乐怎会放任好奇心不断攀升折磨自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有理由怀疑,甲方代表因为看了你这个纸条意向大变。你这不是普通的纸条,是关系到公司存亡的重要线索!”
苏阳的眼神透露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调侃道:“你心态不错啊,还有心情说这些。”
店中顾客越来越多,背景音嘈杂,纷繁中耿乐耸耸肩,慢条斯理地说:“看不出来我是为了缓解你的低迷情绪吗!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你慌什么。”
点餐区开始出现排队现象,两个人长时间占着落地窗边的六人卡座就显得不礼貌了。
苏阳自觉起身,“走吧,别影响人家店里做生意。”
耿乐不情不愿站起来,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咖啡馆。耿乐有司机接送,就在商场地下车库待命,提议送苏阳一程。
苏阳果断拒绝:“不顺路。”
耿乐顺手又要搂他的肩,被苏阳用眼神制止,忙不迭地说:“哦哦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海市才多大,几脚油门的事,哪有什么顺不顺路。不是有句话叫——有心送的人天南地北都顺路嘛。”
苏阳懒得接话,自顾自往商场入口处走去。
耿乐冲着他的背影喊:“喂,你走错了,车库在这边。”
苏阳停下脚步,转过头有些无奈,“我有说我要回去吗?”
“那你干嘛去?”
“买玩具。”
“玩具我熟啊,白天玩的还是晚上玩的?要不要给你推荐?不论国产还是日系我都是资深用户。”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这人越说越没正形,苏阳摇摇头放弃沟通,“儿童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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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信中心的顶次两层是嘉平拍卖行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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