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徐长官为人淳朴，说话直来直去，让林妤倍感亲切。也正是这样，林妤才会花费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来者是客。在宁城更是这样，以茶待人一直是这里经久不衰的传统。烧好热水，茶香已经扑鼻而至，客套的话基本上已经用完，见林妤神色匆忙，且老徐也是不擅迂回，就直截了当说出了心里话。
    “林妤，叔叔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见老徐神色沉重，林妤慢慢放下了茶杯，只是这时，却是老徐稍显得尴尬......
    “以前，你还只是不经事的小女孩，有些事情不提也罢......但这几年，我总觉得，不把这些说给你，想起你，心里就不痛快。特别是...小陈给我打了电话之后......”
    “叔叔，有话直说......”林妤被老徐的言语感染得很透彻，她的心里，已经开始胡乱的猜想。
    “其实，你爸爸的事情发生之后，市里有家叫富力的公司，来县局找了好几个领导，虽然这件事确实没什么证据，却因此令人猜疑......”
    老徐没有直视林妤的双眼，自顾自地泡着茶，一边给林妤续上，一边娓娓道来。而林妤一听到相关刘光明的事情，心里不禁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直到前阵子，小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询问起这件事，我才知道他们是做房地产的......你当时不肯置信的那一股劲儿，如今我才算真正体会到......”
    “这......”林妤强忍着心里那一股委屈劲儿，说不话的表情，令老徐感到痛心......
    “叔叔，跟你道歉了......虽然是这样，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不怪你，叔叔......”
    林妤低下了头，房间内持续了长达一分钟的沉寂。
    热水在电磁炉上反复烧滚的声音，清晰得如雷贯耳。老徐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也说不清楚......林妤心里也是明白的，就如当初老徐所说，她经历的还不够多，有些事情也许无法接受，但确实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拒绝了老徐的相送，林妤缓缓从警局走向了萧美美的车子。
    刘婷婷晚上没有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独自打开了车门走丢在车水马龙的街市，萧美美没有注意到，因为她趴在方向盘睡着了，一路开过来，她是有点累了，况且初有身孕，肚子总是觉得很饿......
    直到美美被摇晃醒来，她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
    看着林妤神色慌张地看着自己，萧美美才意识到，开始在车厢内找寻刘婷婷的身影。不等萧美美完全反应过来，林妤已经下了车，独自一人奔跑在各个久违的街头巷尾。
    附近已经被两人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刘婷婷，林妤的眼神变得彷徨，等到萧美美和她碰头时，林妤气急败坏，也只能是胡乱的把萧美美怪罪一通。
    “你为什么车门不上锁？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萧美美愧疚地看着林妤，能看出来林妤的眼神已经变得幽怨，她也不好再去接话，也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解释，直到林妤又开始奔走在各条街道，消失在了她的视野，美美才蹲下身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刚蹲下去没多久，萧美美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竟是柳廷煦，那个优柔寡断没有担当的魔术师......美美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这手机数十秒，直到屏幕渐渐暗去，才意识到，他真的打电话过来了......
    看来是真的有心，不等美美做出是否回拨的决定，他的来电又回响在她的耳边。
    “...喂......”由于有点鼻音，萧美美便没有再继续说别的，静静等待着他开口，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一通电话，究竟为了什么？
    “我想过了，你方便见个面，谈一谈吗？”
    柳廷煦还是半遮半露的口风，小心翼翼面对着所有的事情，令萧美美不禁觉得自己凄凉。终究她还是没有听到她想听到的，也只能是失望的回绝了他。
    电话挂断没有几秒钟，美美意识到了当务之所急，便急忙赶去宁城警局寻求帮助。
    老徐隐隐约约能认出萧美美，看着她着急忙慌赶来，本以为是来找林妤的，却不曾料到，竟是因为刘婷婷的事情。老徐立马找了几个不上班的同事帮忙找着，尽可能在附近更大的范围，精细找寻。天色越来越晚，不仅人身安全令人堪忧，各种各样的意外更是防不胜防。
    由于对刘婷婷的现状不太了解，老徐坐在萧美美的车上，一直在问东问西，令她无形之中烦躁不少......而美美并没有隐瞒，这一些必要的，都告诉了老徐。
    老徐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以全县第一的名次考上绿岛公高的刘婷婷，现在是一名精神病患。不禁连连叹道，世态炎凉......
    “自我认识林妤以来，她的处境从来没有好过，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啊......”
    萧美美听老徐如此感叹不已，也没了心思再去说些其他的。两人一路找寻着，却是始终不见刘婷婷，也没有林妤的身影，就这么一路到了林妤家。
    萧美美的车停在了路边，两人通过车窗，能清楚看到林妤已经找到了刘婷婷，两姐妹如今正相拥在家门口嚎啕大哭......两人在车内沉寂了数分钟，不知道怎么去安抚她们两人，也惧怕下车去面对这样的场景。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十一点，小区大半人家已经睡下，包括林妤以前那些旧邻居。这些根深蒂固的老居民，多数都是中老年人，且不乏几个尖酸刻薄的妇女，而临近林妤所在的一层住户，对此已经表示了不满。
    “大晚上的，哭什么丧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能躲远一点哭去吗？”尖锐刺耳的声音从住户家半掩着的窗户传了出来，声音甚至大过了林妤两人的哭声，而萧美美车窗是半开启的，在车里也能清楚的听见。
    正是因为这一家住户骂骂咧咧的表示不满，楼层稍低的人家误以为楼下发生了争吵，纷纷开启窗户一探究竟。而萧美美正愁着气没处撒，气冲冲跑到林妤一旁，指着那户人家的窗户，展开了机关枪式的语言攻击，以回敬他们这种充满敌意的宣泄。
    争吵因美美的加入，变得越发的激烈，谩骂声回荡在这一片几近宁静的楼房之间，些许人家已经失去看热闹的心情，关上了窗户以寻求片刻的安宁。林妤渐渐从悲伤的情绪走了出来，听到这个正与美美对骂的女子口中所言，不禁变得气愤起来。
    当初，刘光明还没去世，这一家也是发生过意外，邻里邻居也是担待包容着，仍由其闹了好几天。如今刘家如此处境，林妤却不被同情，反倒是她得理不饶人，心肠这般的狭隘，令人忍无可忍。
    “说别人吵，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你这一脸的克夫相，当了寡妇也不积口德，现在连儿子都不想要了吗？”
    林妤闷头不吭许久，终于也忍不住爆发，盯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怼了一通。本是刑警不便露面的老徐，看着双方差点打起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迎头上去和解。
    连连折腾了许久，上了楼林妤才知道，已经凌晨了。陈子杰住过的房子，布置已经和之前的相差甚多，不过，好在有着防尘的布罩，家具家电掀起来就能用。
    林妤在卧室为刘婷婷倒腾了许久，如今终于是睡下了。萧美美能看出来，婷婷虽是精神失常，却也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记忆里还是没有把亲人相继抹去。能在楼下找到刘婷婷，林妤肯定也是知道她还记得家里的路怎么走，只是想到这些，萧美美就难掩眼中的悲伤。
    林妤关上了门，坐在了萧美美的身旁。
    “睡了？”看着林妤憔悴的脸庞，美美也没有多问。
    “嗯，晚上我们两个挤一张床吧。”
    “废话，难不成你还要我睡沙发？”
    “......”
    江尹俊去了好几趟林妤的租房，门都快要敲爆了，里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自打出租车回到了家里，江尹俊只换了身衣服就急忙赶到了刘婷婷所在的医院，到了那边，人家却告知，刘婷婷已经办理完了手续，被她姐姐接了回家......这样突如其来的人间蒸发，手机也打不通，让江尹俊彻底乱了心思。
    由于没有萧美美的电话，他只能是顺藤摸瓜照着路开到了，见林妤最后那一面的小区楼下，也不知道具体哪一楼，便挨家挨户敲门，直到累了，才独自一人坐在车里发呆。
    张秉诚来了好几通电话，江尹俊受不了铃声，勉为其难接听了电话，车里弥漫着呛鼻的烟味，说了不到几句，他便开起窗户感受夜里的冷风。张秉诚能从语气上探出，之前对两人的用心挑拨，果然没有白费，虚假问候了一番，便挂断了电话嘲笑着这一群少不经事的年轻人。
    对于江尹俊而言，香烟并不能缓解他心中倍感苦闷却又难言的抑郁，于是就跑到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零售店，买了几瓶酒来解闷，只是料不到，借酒消愁，愁更愁......
    秋冬交际，晚风甚凉。
    迂迂回回，江尹俊竟把车子开到了林妤的租房楼下。
    敲碎了这一些空酒瓶，终究还是忍不住，上了楼，缩在林妤的房门边，静静的等着，期待着房门会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