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本王刚接手这宅子的时候这里杂草丛生,满是气死,整个府里也就这棵柿子树长得板正。修缮之后,便将它留下来了。”盛云舒煮了一壶茶,“哦,对了,娄司正十多年没回过这宅子了吧,你快瞧瞧,本王这府宅修得可有当年的风貌。”
如今的翊王府便是当年的宁府。盛云舒分封那年,冯皇后故意将这座凶宅赐给了盛云舒。
娄简咬了一口柿子,甜腻绵长的果香叫人心口软软的:“说来惭愧,从前微臣总低着头伺候主子们,小心翼翼忙着手里的活计,未曾好好看过这宅子。就像这柿子,微臣还是头一次知道它是甜的。”
“宁三娘子好歹也是正经的姐儿,怎会伺候主子?”盛云舒挑眉,明知故问。
“微臣姓娄,宁府也只有两位姐儿。”
盛云舒取来薄刃,仔仔细细的切开甜柿,摆在盘子里,擦了擦手:“本王很喜欢你身边那个鹤拓少年,活泼热烈,不像咱们这些生来就困在牢笼里的人,不过是睁着眼睛等死罢了。”
“牢笼,是困不住人的。被困住的人大多都是心甘情愿的。”
盛云舒笑道:“那司正,愿意吗?”
娄简没有急着回答,又咬了一口柿子:“微臣很感谢殿下搭救,殿下想要讨这份恩情,微臣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司正连本王的提议都拒绝了,区区恩情,又怎会放在眼里。我们,是一样的人,无利不起早。”从娄简踏入王府的那一刻,盛云舒便知道鱼已经上钩了,“当初救你,只是觉得有趣罢了,谈不上恩情。况且,即便本王不出手,还有旁人想要看热闹。”
“殿下方才还说自己图利,搭救微臣不会只是图个乐子吧。”
“冯家树大根深,任何一个扳倒冯家的机会本王都不会错过。”
“殿下就这么笃定,微臣最终会站在你这边?”
“因为,你欠我一个大恩。”盛云舒俯身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t巴掌大的木盒,“本王派人查过你在江河县时的过往,你回京都不是为了宁家,但一定是为了报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想来,晚晚已经和你说过冯家的事了吧。”
娄简侧过脸来,浅浅抬唇。
“你不信?”
“当日公主殿下义正言辞,微臣看得清,殿下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那你还在疑心什么?冯家即是十四年前害你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真凶,也是十四年后杀你友人的恶徒。我们合作,事半功倍。”说着,盛云舒从果盘下取出一封信,“一样的信有三封,一封给了春禄,一封给了魏双,还有一封在这。”
娄简的视线扫过行页,目光顿在了“夏庸”二字上,一笔一划烙在眼底。
盛云舒捏起一块柿子放入薄唇之间:“凭司正的聪明才智,想要查到这封信的内容只是时日问题,本王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他笑得不怀好意。
娄简下意识地将信纸揉出了纹路。盛云舒说的没错,查到夏庸身上只是迟早的事:“殿下既然派人查过微臣,便知道微臣与夏仆射家的小郎君交情匪浅,如此……殿下凭什么觉得微臣会帮您这个忙?”
“所以,本王才要送司正一份大恩啊。”盛云舒沾着甜汁的手指,指了指娄简面前的木盒,“此乃鹤拓神药,续魂草,只要还没断气便能续人血脉筋骨。服药之人,可享天年,与常人无异,司正不想一辈子坐在这素舆之上吧。”
说不动容是假的。娄简目光在木盒上停了下来。
“你也并非看上去这般豁达。”盛云舒弯起眉眼。“本王知道你心里有一杆秤。诬陷你是做不来的,你若不信,那便去问问魏双吧,宁远山死后他不止一次想为宁家平反,想来是查到了点什么线索。每逢休沐,魏双便会在城南书阁看上一整日的书。明日,正巧是休沐。”
第七十一章 故人
“阿娘,阿耶……真的与赤羽宗有勾结?”
“不重要。孩子,你只需要知道,氏族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都是夏家的人,万万做不得背叛族人的事。”姜赤华蹙眉道,“即便你不心疼耶娘,你也该想想从小将你带大的阿兄阿嫂,还有两个侄儿,他们都是无辜的。”
塌旁的烛火,断了又续,姜赤华的话在脑海中翻滚着。
“秋儿。”姜赤华握着夏惊秋的臂膀,“想要在朝堂里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干干净净的。只有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活着为什么非要害人?”
“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吗?”
夏惊秋被这浓夜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至薄阳撒进屋子才稍稍松快了些。
“哥儿?”银花推门而入,眼前人披着件毛领大氅团坐在案几边。垂于胸前的青丝盖住了眸子里的光,“哥儿一宿没睡?”
夏惊秋捏了捏眉心,淡淡的嗯了一声:“帮我寻件常服。”
“银花叫人备车可好,哥儿一宿没睡,车上还能打个盹。”
“不必劳烦旁人,我随便走走。”
夏惊秋浑浑噩噩地行了一段路,回过神来的时候腹中咕咕作响,他瞥了一眼路旁的包子铺:“金宝,换两个包子。”
四下里,无人应答。
一旁的摊主问道:“小郎君,可是要买包子。”
“对,一个包子。”夏惊秋摸遍了全身才发现,自己半个铜板都没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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