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是第一次生孩子,但是她总听毛纪兰和刘桂芳说的,生个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尤其是毛纪兰,形容生孩子,比鸡下蛋还容易。似乎女人就应该咯哒,生一个,咯哒,再生一个。
回家之后,本来以为立刻就该去医院的。
但是突然苏樱桃又觉得自己舒服了,没反应了,三更半夜的,索性又睡了一觉,想着养足了精神,再去医院。
毛靖的事情当然要处理,不过他准备后天才偷电线,那当务之急,就该是生孩子啊。
第二天早晨起来,苏樱桃就给俩孩子分配任务了,俩孩子都跟她一起去医院,汤姆可以跑交钱,打饭,取化验单这些事儿,珍妮负责在病房里照顾她。
毕竟毛纪兰的聒噪声像刀子似的,她不爱听,樱花正在考高中,刘桂芳的身体也不好。生个孩子嘛,不算太大的事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觉得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就能搞定它。
“现在肚子还疼吗?”邓昆仑开着车,慢的像只蜗牛一样。
苏樱桃时而觉得疼,时而又觉得不疼:“好像疼,但又好像不疼了,不过,你能不能把车开快点。”
博士也没经历过生孩子,生怕一颠要把孩子颠下来,同时,苏樱桃不吭气,他就更紧张了,因为在他印象中,女人生孩子,似乎都是要大哭大闹的。
当然,他现在也不是曾经于人情世故完全不通的那种人了。
早就跟宋正刚打过招呼,让宋正刚到秦州市医院专门打的招呼,主任亲自给苏樱桃接生。
那么好的柏油路,邓昆仑愣生生开了一个小时,才把车开到医院。
当然,这时候他再心神不宁,也得慢慢等,毕竟孩子不是科研成果,只要他努力就能努力来的,得由苏樱桃把他生出来。
在干部病房里住下,搓了搓双手,邓昆仑看汤姆和珍妮俩全神贯注,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樱桃,于是问他俩:“你们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这也是博士自妻子怀孕以来,头一回畅想,她是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弟弟。”汤姆和珍妮异口同志说。
邓博士笑了一下,一边一个,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
不是说重男轻女,博士阅人三十年,而且对于第一个孩子,寄予了非常大的期望,当然也希望是个儿子,他总觉得在科研方面,女孩子不论体力,还是在理性上,都不如男孩子,他也想要个儿子。
“我倒想要个女儿,顽皮的男孩子有汤姆一个还不够吗?”苏樱桃剥了一瓣李薇提来的桔子,说。
“男女都一样,你肚子还疼吗?”邓昆仑说着,看了看表。
还得回去处理毛靖的事情,博士当然很着急。
但这会儿,他又不好说自己要离开,对吧。
“疼一会儿,又不疼了。”苏樱桃伸手摸了一下肚子,说:“要不你先回厂里吧,生个孩子而已,我自己搞得定。”毛靖就这几天要偷电缆,他不去盯着,苏樱桃不放心。
“咱们苏主任这是头胎,现在才开始宫缩,到开宫口至少得一天的时间,邓博士,您再忙,这一天的功夫也能抽出来吧?”妇产科主任走了进来,笑着说:“你们都出去吧,我要替产妇检查一下情况了。”
好吧,邓昆仑只得带着汤姆和珍妮从病房里出来,让医生给苏樱桃检查身体。
而就在这时,隔壁一间病房里,一个怀着大肚子的孕妇,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尖叫着跪到了地上:“这太疼啦,快叫医生啊,我实在太疼啦。”
没听到这种叫声之前,邓昆仑没有那种感觉,也没有那种意识,但这一声,把他吓的混身抖了一下。
那种无助感,帮不到,但是能切身体会到妻子心情的感觉,让邓昆仑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那个孕妇的婆婆旋即冲了出来,怨怨咧咧的说:“我生了个八个,没有哪一个是在医院里生的,不照样生了,谁生孩子还不疼一下?叫医生干嘛,医生一来就要开药,开药就要费钱。”
“疼,真的疼,疼死啦!”这女的抱着肚子,还在尖叫。
苏樱桃还没到疼的时候,毕竟才刚刚胎动嘛,也跟了出来,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看那个孕妇的婆婆一直在抱怨,丈夫站在那儿,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走过去把孕妇扶了起来,想让她进病房。
结果这个婆婆得意了,立刻说:“你看看人家,也是大肚子,也是来生孩子的,怎么一声不吭,再看看你,哭来哭去的让人笑话。”
苏樱桃本来没说话,听这婆子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捂着肚子就是一声尖叫:“啊,我的肚子也疼,疼的不行了,邓昆仑,现在去找医生,把所有的医生都给我找来,告诉他们,今不要给别的孕妇派医生,把医生全派给我。”
这叫当场撒泼?
她年龄小,穿着得体,结果比另外那个孕妇吼的声音还大,看起来还让人觉得丢脸?
那个孕妇的婆婆本来是坚决不肯叫医生的,突然就变脸了,指着苏樱桃说:“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样,医院是你家开的,凭啥让医生围着你转。儿子,赶紧去喊医生,让医生来看看你媳妇儿。”
就好像抢到医生就是抢到大便宜一样,她赶紧让儿子去找医生了。
苏樱桃的本意,也是想让那婆子去喊医生,给她儿媳妇看病的,既然做到了,也就不叫了。
但她开玩笑,却搞的邓昆仑惊心动魄的:“还疼吗,要不要我把医生全给你喊来?”
“我开玩笑的,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吗?”苏樱桃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伸着胳膊说。
而恰恰就在这时,突然走廊里几个医生跑了起来,其中一个不在喊:“家属赶紧去献血,你家产妇大出血了。”
一步一步,大多数人要生孩子,尤其是头一胎,都不怎么当回事儿。
进了医院,一步步的,看了很多生死时刻,才会给吓的半死。
邓昆仑顿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大概再过三个小时我就回来,我必须陪着你一起生孩子。”
博士本来是一个除了工作,别的方面都特别淡的人。
但那个孕妇的哭声,以及突如其来的产妇大出血把他给吓到了,本来他今天就必须处理掉毛靖。
而现在,他只想赶紧处理完事情,回来陪着妻子生孩子。
当然,这时候的博士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并不理解什么叫生个孩子就等于进趟鬼门关。
很多男人,妻子要是生孩子生的很顺溜,可能一辈子都不理解,为什么生孩子叫鬼门关。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生孩子是多么重要一件事情。
博士也是一步步的,经历着经历着,才发现这个问题的严性性的。
他从医院出来,开着皮卡,原路返回了秦工。
明天金芯电缆就要出发,今天,褚岩他们正在做准备工作。
邓昆仑来的时候,正在装车。
“就现在,咱们得立刻运走东西,快点装车。”邓昆仑看了一表,说:“首都方面来的电话,让咱们尽早把东西送走。”
别人倒无所谓,但毛靖立刻就说了一句:“博士,没听说首都方面打过电话啊。”
“电话是打到秦州的,赶紧装东西,咱们马上要走。”邓昆仑又说:“褚岩,跟我上趟楼,去给首都方面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工作。”
褚岩直到现在,并不知道毛靖要偷金芯电缆的事,博士让他上楼,他就跟着上楼了。
进了博士的办公室,褚岩依然大大咧咧的:“博士,你早怎么没说过要走的这么急?”
邓昆仑早在说他要彻查毛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织好了网,当然现在就只等着守株待兔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博士才跟褚岩提起很可能有人要偷电缆的事情。
然后,他又打开了早就装在电话里的窃听设备,又带着褚岩下了楼,就上了自己那辆皮卡车了。
作为警卫排长,听说有人要偷金芯电缆,这对于褚岩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毕竟有这种事情,他就可以立功了。
而博士之所以先说时间提前,又上楼,说自己要打电话,实则是,突然更改时间,他得吊着毛靖跟自己的上线联系。
而现在,整个秦工所有的电话,都是从博士办公室接出去的,不论毛靖在哪儿打电话,只要他办公室总端口的窃听器一开,再把他设好频段的加密电台打开,只要把收音机设到自己设好的频段上,就能窃听到声音。
所以他才又带着褚岩下了楼,在车里打开收音机,直接调到加密频道,就准备听一下,看毛靖到底要跟谁联络。
时间过了半个小时了,毛靖并没有上楼,一直在楼下,耐心的跟大家一起装着车。
而博士办公室里的窃听器里,一直传来的,都是宋言啊,副书记,副厂长们打电话的声音。
这么说,毛靖真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偷电缆,就只为点金子?
那这人也太没格局了点吧?
那个上线,他在偷之前就完全不联系?
“不好,我哥来了。”褚岩坐在车里,艰难的抽了一下嘴巴:“他妈的,没完了,他又跑秦工打我来了。”
博士抬头一看,就见褚武带着几个列车员,进了秦工的院子,而且,朝着警卫排宿舍的方向去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对于褚武一个月来揍褚岩一次,跟女同志来月经一样的这种事情,显得喜闻乐见。
所以说:“要不你先下车挨打,一会儿再回来?”
褚岩也知道,褚武要打不到他肯定不会走,正准备要下车呢,就见毛靖四处观望了一下,突然快速的,也朝着警卫排宿舍的方向去了。
毛靖和褚武,这俩人似乎要凑到一块儿去了。
天雷撞地火啊,这是俩完全不认识的人。
不过凭借自己一个军人的经验,褚岩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该不会毛靖要联络的人是我哥吧,我去听一下?”
博士却把褚岩拦住了:“你等等,我再调个频道。”
不一会儿,录音机里,就传来褚武的声音了:“褚岩去哪儿了?”
“在工作间装车!”
“出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这是警卫排宿舍里的声音啊,邓昆仑在警卫排的宿舍也装了窃听器?
他什么时候装的?
他是因为怀疑他们警卫排有间谍才装的吧,褚岩心说。
博士简直越来越狡猾了,狡猾的就像一只老狐狸,还是深藏不露的那种。
褚岩身为一个军人,居然给博士安了窃听器,可他一丁点都不知情?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因为那边嘈闹了一会儿,别的声音都没了,响起了毛靖的声音:“褚部长,运送电缆的时间改了,提前了,今天博士就命令我们运送电缆。”
所以说,毛靖的上线居然真是褚武?
博士和褚岩同时坐正了身子,一起屏息凝听着。
“怎么换了时间,不是说好明天的吗,我安排的人在明天,有没有办法拖延时间?”褚武问毛靖。
“我觉得应该不能,您能让那些人提前来吗,越早越好?”毛靖又说。
“我想想办法吧,褚岩呢,我要不打他一顿,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褚武又说。
褚岩和邓昆仑对视一眼,同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褚武已经连着半年了,月月跟女人来例假似的,要来揍褚岩一回,人人都以为他只是气不过弟弟举报了他们全家,来打弟弟的。
可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会干那么无聊的事情,会那么小心眼吗?
不会啊,显然他是一直在联络毛靖,来偷缆的。
但有打弟弟那个幌子,没人会怀疑到他,这人心思也是缜密的叫人可怕。
他妈的,褚岩心说,这也太狠毒了吧,那可是金芯电缆啊,国家要发射的卫星里最重要的原材料,那玩艺儿扒出来就是一堆金子。
是,能卖点钱。
但卫星要放上天,是能在全球震摄美苏两大帝国的重要战略武器,也是目前国家能在航空领域争霸的最重要的战略手段。
有它,美苏哪怕开战,也绝不可能以华国为战场,但没有它,就跟30年代不发动抗日战争,50年代不发动抗美援朝,60年代不研发□□一样。
华国本身没有国力,不够强大,依然会跟清朝一样成为列国争霸的主战场。
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国家每一次的命运转折,跟这些战略武器息息相关。
也是因为每一个十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在各个行业浴血奋战,力争超英赶美,国家才能一步步走向强盛。
超英赶美是什么,就是这些大型的,宏观上的战略任务的达成。
卫星上天,就是这个十年必须要达成的战略任务。
因为时代变了,战争的形式也变了,我们必须跟上发达国家的脚步。
偷电缆,破坏卫星发射,这种破坏就好比拆了自己家院子的墙去邻居家卖砖一样,地主家的傻儿子都干不出这么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但褚武跟毛靖,现在就准备这么干。
而他们,一个是铁道部的高级干部,一个是工作间的高级工程师。
他们怎么能这么干,他们的良知呢,被狗吃了吗?
他们要毁掉的,是堪比抗日战争,抗美援朝,原.子弹上天一样重要的战略里程碑。
然后,只打算卖几百斤的金子。
而就在这时,电台里,毛靖又说:“对了,领导,您答应我的工作间……”
“放心吧,只要金芯电缆丢失,我们就有权接管博士的工作间,到时候我把你调到秦钢,让你直接当领导,给你一个单独的工作间,也把秦露给你调过去。”褚武沉着的说。
所以,这不是什么境外间谍,不是台间也不是日间,更不是美间。
只是那帮目光短浅到,只准备在这片土地上闹革命的革命派们,为了破坏实干派的任务成果,而想出的丧尽天良的手段。
邓昆仑长吁了口气,拍了拍褚岩的肩膀说:“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吧,我得去看着我爱人生孩子了。”
褚岩还愣着呢,博士打开车门,踢了他一脚,就把他给踢下车了。
“对了,毛靖……盯好他,必须让法律严惩他。”博士又说。
所以毛靖为什么背叛邓昆仑。
不论梦里还是现实中,其动机是一样的。
不是说博士给毛靖解决生活中的困难,或者让他去内蒙的工作间当领导就行的。
褚武答应他的,是在秦钢的工作间,以及,把秦露单独给他调过去。
这么大的诱惑,工作间里别的学生可能不会被诱惑,因为大家知道自己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依然还需要学习,而且,他们的工作不是说自己当了领导就能干好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团队,以及团队精神。
但毛靖就会。
因为他们家的家风,从保医生那一代开始,就不是以实干,勤学,好好学习为目的。
而是以不择手段的向上爬,当领导为目的。
褚武代表的是革命派,那帮人以破坏卫星发射,破坏实干派的工作成果为目的。
而毛靖,则想升职,到更好的地方去,又带想带走秦露,这不就一拍即合了?
毛靖的上线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褚岩吧。
博士也该去迎接他的小杰瑞了。
最好是个男孩子,博士心里说。
同时又很鄙视自己:严重的性别岐视。
作者有话要说:褚武:没想到吧,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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