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艾弗德 3

    此时姜感觉到四周传来一片压迫感，在底层原来还有一个隐秘的小空间，位于尽头房间下面和船底之间，是艾弗德当时让几名专门信得过的工匠在这里秘密造了一个密室，而且只有自己知道，即便是菲斯弗达尔想要找也找不到，但是正如菲斯弗达尔所说，论找人，还是无孔不入的水更擅长，只需要弄沉船只，让水淹死自己就行了，而菲斯弗达尔下狠心要斩草除根，并没有马上让自己的船只启航，而是停在原地，看着艾弗德的船彻底沉下去，并且还不走，哪怕艾弗德没有随着船一起沉下去而是自己浮上来，那么菲斯弗达尔也可以给艾弗德致命一击！
    这件事情所有的知情者都要死，或者是被送往帝国秘密之地做实验，那比死还要可怕，菲斯弗达尔不允许有任何一个知情者生还，更何况是艾弗德本人。
    艾弗德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菲斯弗达尔哪怕弄沉了船只，也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她在等自己憋不住了浮上去，而且自己的确没有可以在水下活动的魔导器。
    “如果此刻自己的圣魔导器是水之哀就好了.....”艾弗德这样想着，但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只可以绑定一个圣魔导器，两个的话，灵魂是无法承受的，这个在很久以前是有人试验过的，下场很凄惨。
    姜也可以听到艾弗德内心的活动，如果换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困在狭窄的密室里，外面全是水，自己要么活活淹死，要么浮上去被菲斯弗达尔杀死，这样看来，已经是绝境了，姜觉得换成自己可能会绝望，会崩溃，此刻艾弗德虽然没有绝望崩溃，但是似乎也放弃了抵抗，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似乎是想在临死前，不再扮演艾弗德这个角色。
    “滴答——”即便是密室的密闭性再好，在整艘船都沉到湖底的情况下，水也开始一滴滴渗了进来，很快，就在艾弗德面前汇聚成一小摊水，倒映出了艾弗德的面具。
    艾弗德突然轻轻笑了一下，用原本柔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至少，我可以以我的真面目，死在这湖底了，即便将来有人发现了我，那个时候的我，也早已经是一具白骨了吧，艾弗德的形象，会永远固定在其他人心里，而不会有人.......”艾弗德没有再说下去，抬起手，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姜有些紧张地看着那水中倒映出来的脸，艾弗德随身带着一个照明魔导器，明亮的光芒可以带给她临死前的安慰，也可以让自己看一看自己许久没有看到的，自己的真面目。
    水中倒映出艾弗德那张略显苍老而威严的脸，但是那是一张假脸，艾弗德不急着去掉假面，而是摘掉自己的手套，露出有些皱纹的手，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左手用力撕破了右手的表皮，这让姜看着都疼，但是那只是假皮肤，撕破的假皮肤下面露出来的，是白皙滑腻的肌肤，随着艾弗德不断撕掉假皮肤，很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展现出来，姜看着这双手，只能用“完美的比例”来形容了，就好像每一根手指的长度比例都是上天按照最美丽的标准来塑造的，光是一双手就已经如此迷人，很难想象，那张真正的脸，有多么......
    艾弗德看着水中的自己，缓缓抬起右手，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带着粘连声的呲呲声，那张假脸被撕了下来，连带着那一头长假发也被脱了下来，艾弗德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一样，长长吐了一口气，对着水面，缓缓睁开眼睛......
    一头长而耀眼的金发，一双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还有那张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脸，虽然有些昏暗不能看的很清楚，但是姜终于确定了，艾弗德，就是果菈，果菈长大后的样子，就是眼前这位绝世佳人。
    “至少让我死前，也是以自己的真面目死吧......只可惜，我还是没能抓住属于我的未来，那个神秘人说的列御空，我也始终没有碰到，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我艾弗德，到此为止了，对不起了，迪帕尔，莱雅，以后恶风之牙，就交给你们两个了.......”随后，艾弗德慢慢躺下，熄灭了魔导器，任由不断渗进来的水，一点点淹没自己，姜也感觉到了一种压抑感和窒息感。
    也就是在谁快要没过艾弗德的鼻子时，艾弗德手里的银月突然轻微鸣响了一下，和银月共处多年的艾弗德似乎明白了银月的反应，稍一犹豫，便发动了银月的空间能力，让自己直接穿过船只底部，来到了外面——也就是湖心底部！而此时，银月的反应愈发强烈，甚至冒出了淡淡的银光，艾弗德屏住呼吸，水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突然看到自己下面出现了点点翠绿色的光点，似乎在和银月相互呼应，艾弗德此刻已经是什么也害怕了，直接朝着那些光点游去，反正再过一小会儿，自己就会被淹死了，她记得湖心有一个传说，但是从来没人愿意下去，想不到这次，自己真的就碰到了吗？
    随后，艾弗德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力，把自己吸了下去，自己也失去了意识，姜和果菈再次回到了那一片黑暗的空间里，但是此时空间却发生了一些变化：漆黑的空间里竟然也出现了点点翠光，姜看着一旁闭着眼的果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很孤单.....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突然，身旁的灵魂果菈突然说话了，依旧闭着眼，姜看着果菈，眉宇间多了几分不甘和哀伤。
    “这个世界只承认有实力的人，想要让其他人服你，忠于你，你就要塑造一个强大的，威严的，神秘的形象，不让其他人看到你软弱的一面，看到你真实的一面，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活下去......”
    姜沉默着，没有说话。
    “或许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也就迪帕尔和莱雅了吧......但是他们两个一直都把我当作首领看待，而不是站在和我平等的角度上，很多时候，我也想要告诉他们，我其实也很孤单，渴望能有一群 交心的朋友，甚至看到外面那些穿着破旧衣服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们打闹玩耍，也让我无比羡慕，但是此我不能，我没有办法，我的女儿身也好，我现在的地位也好，我不能.......”果菈紧皱眉头，用哀婉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
    “我真心希望，我领导下的恶风之牙全员的，都可以彻底摆脱黑影的困扰，过上平稳的生活，再也不用过那种每天都可能丧命的日子，我以为希望开来了，没想到却是另一个绝望陷阱。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好像睡一觉，永远睡下去，因为.....活着，真的好累......”
    姜看着眼前的果菈，心里发酸，只是他现在无法流泪，他是灵魂体。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愿忘记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也像那些小孩子一样，哪怕吃不饱穿不暖，我也不要再过那样无比沉重的日子了，掩盖真实的自己，太痛苦了。”
    果菈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周围的翠绿色光点越来越多，这次不用姜主动接近，那些光点自己围了过来，随后发出一阵翠绿色的光芒，笼罩住姜和果菈，光芒散去，姜呆呆地看着眼前——
    艾弗德赌对了，她进入了哪个传说中的深渊，来到了永生之泉那里，而此刻，已经变成年幼模样的艾弗德，仿佛失去了一切的记忆，呆呆地站在永生之泉面前，不知自己何去何从，而那个年幼的艾弗德，就是果菈。
    “就这样，遗忘一切吧——”身旁的果菈灵魂似乎出现了要溃散的征兆！仿佛是回顾自己以前的记忆之后，果菈非常排斥以前那段日子，那种孤独感和压力让果菈不愿意再去面对！
    “姜，姜！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姜！？”月辉的声音突然从天外传来，姜被震了一下，随后说：“能!月辉姐，快帮帮果菈！她现在很痛苦，不愿意面对过去，灵魂都要散了怎么办啊！——”
    “你听我说，姜，我和蒂娜妹妹会用全力让你抵达果菈的内心深处，到了那里，能不能唤醒她就全靠你了，但是你要抓紧时间，现在外面情况不妙，出现了很多被永生之泉操控的尸体，正在攻击我们，列御空，珀澜和妙妮正在全力拖延，拜托你了，姜！——”姜听了很担心刚要再问，突然自己的意识直接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一样，暂时失去了意识，等到自己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带着些许雾气的海洋之中。
    姜有些发懵，这里是哪里？但是马山他就想起来，墨莉丝蒂娜曾说过，这里或许就是灵魂之海，也是灵魂最核心的地方，自己现在，就在果菈的灵魂之海里！
    “果菈！——”姜用最大的声音呐喊着，声音远远回荡着，但是没人回应。
    “果菈——如果你听到就回答我，我要和你谈一谈！——”
    但是还是没人回应自己。
    姜低下头，随后抬起头再次大喊道：“果菈！难道你要逃避吗！你在害怕什么！——你的另一个身份吗？艾弗德！——”
    终于，另一个清冷哀婉的声音传来：“不要叫我果菈了，我不是果菈，我是艾弗德，我是那个臭名昭着，一直隐藏自己真面目的艾弗德，那个孤单，没有任何朋友的艾弗德......”姜回头，发现果菈从一片雾气后面，走了出来，眼中带着悲伤看着姜。
    姜此刻已经不再犹豫，大步上前，来到果菈面前，看着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女孩，姜心里时百感交集，但是最多的，就是心疼，他直接拉住了果菈的小手，果菈吓了一跳，想要退缩，但是被姜牢牢握着，不让果菈挣脱开。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觉得我，御空大哥他们会在乎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他们早就猜到了，但是他们还是希望你可以留在秋之鵷桐啊！不管你是不是艾弗德，你都是果菈，那个活泼，聪明，古灵精怪，可爱的小女孩，你也不是孤单一人，你还有我们，迪帕尔大哥和莱雅姐在你失踪以后，他们也是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但是迪帕尔大哥为了撑住你留下来的恶风之牙，可以说也是筋疲力尽，他一直期望着有一天你可以回来啊——”
    果菈蓝色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光芒，但是很快暗淡下来，摇摇头，说：“我辜负了他们，我骗了他们，我没脸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