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意难平

    李青萝的修为并不弱，否则不可能制造如此大的幻境，里面人物都栩栩如生。黑毛怪显然不是她的对手，青色藤条及身，让他的黑发都退缩了回去。
    黑毛怪没有了黑色长发，就如没有爪子的老虎，只能趴在地上喘息。
    “夫君，是我啊！我是小青啊！”李青萝跪在白道生身边悲伤地喊道。杨潜和燕赤侠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啊！我好恨，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白道生猛烈的挣扎，对李青萝的呼喊完全无视。他似乎失去了本我，只记得最原始的欲望。他本来应该拥有幸福的生活，却被战争夺走了一切。所以，他死之后怨气未退，又加上当时无数人死去，让他从怨气之中复活，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燕赤侠和杨潜都说不准他是什么东西，说他是鬼吧！他又有形体，说他是妖吧！他又是人身。白道生此刻的状态只能被称之为妖鬼。
    他的记忆已失，只剩下杀戮的本能。他是白道生，也不再是白道生。李青萝也是再世为鬼，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苦苦等待了三百年，用幻境麻痹自己，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李青萝彻底崩溃，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凄凉，让杨潜和燕赤侠心生同情，内心也忍不住悲伤了起来。世事太无常，两人本是天造地设一双，应该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却受战争影响，双双离世。
    上天似乎也同情他们，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但是这样的机会，还不如不给。李青萝还能够保持本心，白道生彻底迷失了自我。他存活于世的意义就是杀戮，所以才会有地宫上千具人蛹。
    李青萝大哭了一场，发泄完心中积累多年的怨气，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开始帮助白道生梳洗。她的动作是那么的细致，那么的温柔……
    杨潜担心变故，提醒道：“地宫深处至少有上千个人蛹，都是被他害死的。”
    李青萝低头不语，没有理睬杨潜，轻轻地整理着白道生的头发，又帮他穿上了衣物。此刻的白道生除了双眼迷离，与前世毫无差别。他的面容与三百年一样，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夫君啊！你醒醒啊！与我说说话好吗？”李青萝不停地在白道生耳边低语。白道生对李青萝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会发出愤怒的吼叫。
    李青萝叹息一声道：“尽管上天不公，我能够再次见到夫君一面，也心满意足了。”
    “夫君，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李青萝说完，面带微笑，抱紧了白道生。
    燕赤侠以为李青萝要带白道生离开，左手紧握着青玉木鱼，马上就要激发。燕赤侠明知可能不是李青萝的对手，还是准备出手。这就是燕赤侠，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赤心肝胆的侠客。
    “不要担心，我不会逃走，而是会试着让他醒来。”李青萝对燕赤侠的动作看到眼里，转头朝燕赤侠说道。燕赤侠脸色猛然涨红，有些灿灿地道：“我只是以防万一。”
    李青萝突然盘膝坐下，双手不停地转动，捏着非常繁杂的手法，嘴中更是不停，无数咒语散于大地之中。
    一柱香之后，李青萝一声轻喝：“青木心，出来。”一段二寸长的青色的物体从李青萝头顶慢慢地升起。青色物体出现，周围的温度都变冷了好几度。白道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燕赤侠见到青色木心，脸色大变，却没有阻止李青萝。杨潜有些不明白，问道：“燕大哥，这是什么？”
    燕赤侠道：“这是她的本源，一旦拿出，她也将消散在世间。”
    杨潜大为疑惑，她是想要做什么，把本源都祭了出来。李青萝的行动解释了一切。
    “疾……”李青萝等青色木心立头顶一定距离之后，右手两指并立，朝白道生一指。一道青光顿时闪电般从白道生嘴中飞了进去。
    白道生被李青萝所擒之后，一直在挣扎，想要逃离，青色光芒进入嘴中之后，顿时停止了挣扎。
    白道生全身被青光笼罩，无数黑气纷纷从他身体之中飞出。杨潜和燕赤侠分明能看到黑气之中一张张脸孔。这些应该都是死去之人的魂魄，一直被困在白道生的身体里，现在才彻底解脱。
    又一柱香之后，白道生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少，双眼渐渐变得有神。
    “小青……是你吗？”一声醇和的男声响起。
    “啊！夫君，是我。”李青萝在抽出了青木心之后，身体都变淡了许多，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此刻，她听到白道生的声音，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开心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猛然扑入了白道生怀中。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等待了足足三百年。两人抱头痛哭，互诉衷情。
    “小青，是我对不起你，把敌人带进了城。”白道生说出了迟到的抱歉。
    小青哭着道：“傻瓜，这不怪你，你只是适逢其会，没有你的迎亲队伍，他们还有其他方法。”
    “你怎么也没有能够逃出去。”白道生悲痛地道。
    “我本来是有机会的，但是父亲死了，你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
    三百年前，两人在同一座城，相隔几座房屋，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现在，两人再次相见，尽情地诉说着离别之情。两人恨不得时光停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夫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李青萝问道。
    当时，我倒在地上绝望地怒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意难平，气难平。我恨自己的剑不够利，我恨自己太傻，我好恨啊！然后，我就能够再次行走了。
    清水郡成了一座死城，无数冤魂都在其中盘旋不愿意离去。他们发现我能够站起之后，都钻入了我的身体之中。他们都带着杀戮之心，想把苍天都给捅一个窟窿，渐渐地影响了我的神智。
    我走啊走啊！身上的冤魂越来越多，渐渐忘记了自己叫什么，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依靠本能做事。
    杨潜终于想起了青木心是什么东西，在“奇物志”上曾见过。神木之心，藏于高山之巅，能够清心明智。杨潜一直先入为主，认为李青萝是鬼物，其实她的本体是神木。至于神木为什么化为青藤，这就是不是杨潜能够解释得了的。
    李青萝把白道生化身黑毛怪的事情说出。白道生叹息道：“原来我杀了这么多人啊！真是造孽啊！”
    “三百年了，我们能够再次相见，真应该感谢贼老天。”白道生看了一眼苍天道。
    “夫君，我能够再见到你，此生无憾了。”李青萝满足地道。
    李青萝身体越来越淡薄，白道生越来越烦躁，说话开始颠三倒四。李青萝把自身生命本源取出，也不能让白道生彻底醒来。
    “贼老天，这一切都怪你，翻手成云，覆手成雨，我好恨啊！我要杀了你。”白道生双眼又渐渐迷离，马上就要迷失自我了。
    燕赤侠再次握紧了青玉，准备随时出手。吞月伸直了脖子，准备随时吐火。
    “呼啦……”突然一道火焰从李青萝身上升起。青色的火焰，自内向外熊熊燃，，把李青萝和白道生笼罩在其中。
    “李小姐……”燕赤侠大惊喊道。
    李青萝朝燕赤侠笑了笑道：“燕仙人，我能够再次见到夫君，对人世间再无留念。”
    青色的火焰越来越大，白道生想要挣扎逃跑，却被李青萝紧紧地抱住。青火无情，李青萝和白道生瞬间化成了灰灰。
    燕赤侠和杨潜一阵唏嘘，正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修仙世界除了人族之外，妖、魔、鬼、怪都有机会问鼎长生大道。佛祖曾说：“众生平等。”李青萝已经修炼了百年，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继续下去，成就金丹大道，便有望长生。
    李青萝却没有一丝犹豫，舍弃了百年修为，与白道生一起赴死。杨潜对李青萝的行为极为佩服，他们的爱情故事堪比杨潜前世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杨潜和燕赤侠把两人的骨灰收集起来，寻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造了一座大墓。两人死后同穴，也算为他们的爱情故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黑毛怪的事情解决了，杨潜和燕赤侠没有再留在原地，打算离开这里。当然，两人没有忘记地宫深处的人蛹，再次回去放了一把火，把所有人蛹都烧成了灰。
    这里竟然能够产生李青萝和白道生这样鬼物，谁知道还会不会生成其他的鬼物。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化成灰。
    杨潜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再看了一眼古寺，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寺庙的名字。杨潜看到上面的名字久久不语。燕赤侠发现了杨潜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读出了上面的字。
    “兰——若——寺。”
    杨潜应道：“是啊！原来它真的存在。”
    燕赤侠被杨潜的说法搞得莫名其妙，杨潜却没有再解释，一马当先朝前走去。
    若干年，燕赤侠已经成为剑仙，再次经过这里，遇到一只千年树妖，差点死在这里。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