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阁有一个很大的池塘, 雪纺的围幔轻轻地飘着,水汽也跟着飘散。
四月份,池塘里已经开满了荷花, 淡粉色和艳粉色挤在一起很好看。
时律看着荷花发呆, 武侠世界里一个高手最常见的提升逼格的方法就是踏水而行, 如果水面上有荷叶那就更好了, 虽然难度低了, 但是踩着荷叶反而更有格调。
“贺归停, 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花满楼。”陆小凤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不太适应现在安静的氛围, 主动挑起话题来。
时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余几个人也自我介绍了一番。
霍天青当然不用说了, 他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阎铁珊对他有恩。其他的一个叫苏少卿, 另一个是马行空。
“我听说你的剑术很高超,不知你愿不愿意和我比一场?”苏少卿看到时律很激动, 年轻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原著里他也肆无忌惮的向西门吹雪出手, 最后干脆利落地被杀掉了。
“不愿意。”时律拒绝了,他对这种小屁孩的挑战一点兴趣也没有, 也不想随便杀人。
“为什么?”
“你太差。”
陆小凤拼命咳嗽起来,试图把这段话盖过去, 他又后悔自己先说话了,别人请客吃饭,要是打起来也太没礼貌了。
时律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水。
花满楼似乎被时律的反应逗到了, 笑了两声。
贺归停的消息在江湖上少的可怜,他不像西门吹雪,每年都有出门追杀别人的习惯,也不像叶孤城,是南海的白云城主。这两个人起码经常活动,身边也有不少人围着转,要想得到一些消息还是挺容易的,起码性格谈吐多少能知道一些。
贺归停以前的时候挑战过别的剑客,发现他们都打不过他后,他也就不怎么爱动了,除了陆小凤去找他帮忙,一般人甚至搞不清他在哪里。
“我本以为你很像西门吹雪。”
“像他什么。”
“如果是他的话,只要有人挑战大概会来者不拒。”花满楼解释道,“他也不喜欢说话。”
“我对这种结果注定的挑战没兴趣。”
“那你喜欢杀人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杀人?”
花满楼又笑了,“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也许。”
陆小凤突然转头问霍天青,“这些菜可以先吃吗。”
“……当然。”
听到回答后,陆小凤立马找了一双筷子给时律递过去,他害怕苏少卿继续挑衅,虽然刚才花满楼和时律聊了起来,但聊天总是会有停下的时候的。
吃饭就不同了,你总不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找他决斗吧?
一身黑衣的剑客愣了一下,沉默着接过筷子,把剑横放在桌子上,低头吃了起来。
除了花满楼和陆小凤,其他几个人不受控制地对视了一眼,似乎没想到传闻中的顶级剑客会是这样的人。
也不是说剑术和气质有问题,只是行为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接地气?
而且……很听话?
西门吹雪出门的时候似乎是只吃白煮蛋的。
如果他们见到时律拔剑的样子,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要不要喝酒?”对他的反应陆小凤也早就习惯了,他提了一壶酒放在时律附近,“这里的酒很好。”
“不喝。喝酒手会不稳。”
这大概是所有剑客的共享常识和坚持了,时律也不例外。
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酒的味道,不明白它到底哪里好喝。
陆小凤当然不会逼着他喝,他耸耸肩转过头去和其他人聊天去了。
过了一会儿,珠光宝气阁的主人终于出来了,他叫阎铁珊,是这里的主人,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也是陆小凤从大金鹏王那里得到的三人名单上的其中一位。
据说他是当年的内库总管。
时律终于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只用看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太监。面白无须,体态发胖,步履轻盈,而且皮肤很嫩。
是一个武功还算高的太监。
“他奶奶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能请到你们几位。”阎铁珊大笑着,竭力用脏话和山西方言来掩盖自己又尖又细的声音,“吃,都快吃吧。”
“谢谢款待。”陆小凤有些不愿意发难,毕竟吃人嘴短,而且阎铁珊对他也很客气,“只是不知道是严立本在请我们吃饭,还是阎铁珊在请我们吃饭。”
“当然是阎铁珊。”阎铁珊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几乎瞬间就想要动手,可是看到正在夹菜的时律,还是硬生生停住了。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
时律专心地去夹眼前的一株青菜,好像自动屏蔽了眼前的一切。
既然是被陆小凤请过来镇场子的,那就好好的坐着吃嘛,什么时候叫走还是看陆小凤。
“你看,贺归停可还不想走,我和花满楼也不想走。”
“你们不想走也得走!”阎铁珊终于生气了,他挥手叫出来十几个护卫包围了整个亭子。
坐在席位的苏少卿和马行空也一起动了,他们算是门客,主人被挑衅了,还是得反应反应的。
就在千钧一发的这个时候,剑客放下了筷子。
他这么一放,牵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大家不自觉得看向他,猜测着这江湖上顶尖的剑客会做些什么。
“陆小凤,那个池塘里藏着一个人。”黑衣的剑客吐出一句话。
“藏着一个人?”陆小凤惊讶地复述了一遍,在场的都是高手,珠光宝气阁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谁能在这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躲起来?
但是今天风有点大,池塘里也养了很多鱼,它们时不时会溅起水花发出声音,如果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躲在里面,用管子呼吸,或是练了闭气功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阎铁珊也不计较陆小凤的事情了。
他更在意时律说的话。
如果真有一个人在他的地盘躲了起来,而且还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一定有什么大计划,既然躲在这里,那就一定又是针对他的。
而且他快要和陆小凤打起来了,藏在水里的这个人不是明摆着要渔翁得利吗?
“贺归停,你说的是真的?”
虽然这么问,但是阎铁珊已经信了,他挥挥手让身后几个人去水里搜查。
“在中间那里,那朵荷叶下面。”
时律话音刚落,水里就窜出来一个黑影,几个跳跃站在了亭子中央,滴滴啦啦的往下淌水。
“上官丹凤?”陆小凤问。
“不用搜了!我自己出来!”上官丹凤恨恨地瞪了时律一眼,“我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杀死阎铁珊!”
“可是你明明已经把事情拜托给我了。”陆小凤和上官丹凤有一腿儿,所以说话语气很好,更何况他对漂亮的女人其实一向很包容,“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阎铁珊,所以我要亲自动手。”
“等等。”阎铁珊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你是谁?”
“我是大金鹏王的女儿上官丹凤。”
“你的意思是你是公主?”阎铁珊一脸不信,“那你又为什么杀我?”
“你让我的父亲等了这么多年,我们复国的希望都要破灭了!你想独吞那笔钱财!”
“不可能!明明是你们失信了!”阎铁珊说,“这些年我见过的大金鹏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全部都是假的,真的始终没来找过我!”
“看剑!”上官丹凤突然出手了,根本不听他解释,挥手洒了一片毒针上去,然后抬手就刺。
锵啷———
一只酒杯救了阎铁珊一命。
酒杯是陆小凤的,但是把它扔出去的人是时律。
阎铁珊连忙退了十几步,脸色铁青,和上官丹凤拉开了距离。
“谢谢。”珠光宝气阁的主人向时律道谢,如果不是那个杯子,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阻止我!”上官丹凤愤怒地看着时律,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打不过他,于是
又看向陆小凤,这次眼睛里带了泪花,看起来楚楚可怜。
“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陆小凤用指头点点桌子,“你看阎大老板刚刚也说了,他见过很多个大金鹏王,也许这只是一场误会。”
陆小凤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她,把她带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阎铁珊也跟着坐下来,他刻意挑了时律对面的位置,也许是刚刚的行为让他久违地体验到了安全感。
“我当年被托付的钱财,小王子根本……”
话说到一半,阎铁珊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瞪大眼睛指着上官丹凤,随后就趴在桌子上断了气。
周围埋伏的十几个杀手看到自己的主人死了,全部也在一瞬间动手,本来安分下来的苏少卿和马行空也再次跟着动手。
雪白色的亮光闪过。
只是一瞬间,剑就又归入鞘中,好像根本没有□□过。
在场的人只剩下了陆小凤、花满楼、霍天青、时律和上官丹凤。
血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溅在地上,这些人竟然都是被一剑杀死的。
“……你的剑法是不是又精进了?”
陆小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就结束了,他左看右看,只能冲着时律来了这么一句话。
“嗯。”
虽然知道他在没话找话,但时律还是应了一声。
“发生什么了?”花满楼问,他看不到东西,只明白了个大概,“阎老板怎么死的?”
“那椅子后面弹出了一把刀。”陆小凤绕到阎铁珊背后,把刀拔了出来,这刀不偏不倚的插在心脏上,如果就这么□□本该流很多血的。
但是陆小凤的手干干净净的,一滴血也没溅上。
“好厉害的暗器,好厉害的毒。”
上官丹凤脸色苍白,“不是我做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陆小凤说,他走回去把刀递给时律,“贺归停,你看看这是什么毒?”
“不知道。”
“嗯?”陆小凤大惊失色地看他,“我以为你什么毒都会解。”
“我会解。”剑客冷冷地说,“和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有关系吗?”
这意思也就是,江湖上的毒药他都会解,可是他不喜欢出门,也没有情报机构,所以不认识它们也不知道它们产自哪里。
“这种毒药要提早两个月下才有用。”
“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给阎铁珊下了药,掐准时间让它现在发作?”陆小凤明白过来,觉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如果大金鹏王有这样的能力和这样的毒药,就不需要他来帮忙了。
但是谁能提前两个月给阎铁珊下了药,又算准时间一直等到现在?如果只是普通的仇家,掐的时机会这么好吗,就在事情的原委就要被吐露的时候……
既然不是大金鹏王,那就得是一个知道所有秘密和计划的人,他甚至算准了我们今天会在这里逼阎铁珊承认身份……
陆小凤越想越心惊,冷汗出了一后背。
霍天青突然站了起来,伸手要去掐上官丹凤的脖子。
花满楼连忙拦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
“杀人。”
“为什么?”
“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想杀阎大老板,现在他就死了。”霍天青脸色很不好,带着很深的压抑的愤怒,“阎大老板对我有恩,我会为他报仇。”
“这是他们的家事。”陆小凤回神,“阎铁珊是大金鹏王的臣子,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情,别人插不了手的。”
“可你也听见了。”霍天青说,“他还有没说完的话就死了,这件事明显有蹊跷。”
“你觉得是我杀的?”上官丹凤问,似乎把气撒在他身上,“我为了躲在池塘里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这里的宴会是你一手办的,这把椅子也是你搬来的,两个月之前我还在到处找陆小凤!”
“你为什么不说人是你杀的!”
霍天青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阎大老板欠你的我会还的,如果真的有内情,我也会杀了你为他报仇。”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们也走吧。”
他刚想招呼时律,就发现他人已经不在旁边了。
时律把剑背在背后,站在池塘旁边,隔着护栏去看下面的水。
鱼还在自由自在的游,荷花也开的很好,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清晰的倒映在水中。
有一片荷叶歪了。
没人会在意荷叶的歪正,而且一片叶子而已,被风吹歪也很正常。
除非某个人有查克拉感知。
有个人站在这片荷叶上,而且刚走。
“贺归停?”
“没事。”时律转身,黑色的衣服下摆在红漆栏杆上拂过,惊动了三两只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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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月夜。
没有半点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这是时律脑子里很符合古龙风味的描写。
他打了一盆水,然后翻出一块软布来擦剑,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神圣的事情。
就连只是把武器当作工具,对它没什么概念的时律,在来到这种处处充满着侠气和义气,为朋友可以奔走千里,为了报仇隐忍数十年的世界里,也被影响着把剑当作了最喜欢的东西。
主要是……这玩意儿帅啊!
灯光下,长剑上寒光凌冽,月色照在上面如流水一般流转。
一剑光寒十九洲。
剑上足以寄托江湖两个字。
时律把剑放在枕边,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满足的像是喝了热奶茶以后捧着手机窝在床上看电影的你。
闭上眼睛……
“你就是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给他加点水。”
“我看他还挺开心。”
女人的声音在夜里响了起来,而且还是四个女人的声音。
“我劝你们小声一点。”陆小凤本来在泡澡,他也泡的很舒服,就像时律觉得被子很舒服那样,“我有个朋友住在隔壁。”
“朋友?”石秀雪问,“什么朋友,莫非是女人?”
“不,是个男人。”
“那又如何,你旁边住着谁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秀真一边说一边把滚烫的开水倒进陆小凤的澡盆里。
再这样倒下去陆小鸡就要熟了。
“是没关系,可他一向不喜欢我的房间里有人的声音。”
“这可真奇怪。”孙秀青笑了,“莫非他喜欢你,你们是断袖?”
“当然不是,只是他喜欢安静,觉得女人很吵。”陆小凤连忙反驳,“可是这次,你们一下子来了四个。”
“就在昨天,他还和我说过,如果房间里有女人就绝交,不止一个女人就要和我反目成仇。”
“呵。”叶秀珠发出一声嗤笑,“我看是……”
嗡———
一把剑穿透了对面的墙壁,径直钉在了叶秀珠旁边。
她的脸上擦出一道血痕来,霎时间就流出血来,本来算是漂亮的女孩子现在满脸是血。
“你看。”陆小凤脸上写满了“我早就说过”这几个字。
她们都不说话了。
时律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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