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云修一出手便显出高深的术法造诣来。术法相争很重要的一个策略,是保持一定距离。
因为施术需要一定时间,保持适当距离,才能减少施术过程所受的干扰。
曾云修却反其道而行,狂喝一声,一边身形狂飙急进,冲向女子。一边连连施术招出一个个火球。
李云泽留神观察,曾云修每踏前一步,就招出三个火球。因为施术太快,火球连成一线,犹如一条火柱。他也长期练习火球术,施术频率要较一般修士快上许多,与曾云修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暗暗佩服曾云修的手段,也猜到了曾云修的策略,这女子术法厉害,干脆以快打慢,借施术的速度欺身近战,打乱女子施术的节奏。
对面的女子毫无慌张之色,信手一捻,一个硕大水团出现在半空中,纤纤玉指上下左右,犹如纸上作画,三笔两笔,水团化成一条水鱼,扭身摆尾,宛若生物。水鱼长大嘴巴,将冲过来的火球一一吞入腹中。鱼腹瞬间鼓起,却将火球牢牢包裹住。
曾云修没料到竟是这个结果,略一迟疑,水鱼嘴巴大张,一团火流冲曾云修喷去。曾云修怪叫一声,侧身避开。看着女子,面色惊疑不定。
半晌,又是一副一往无前的气势,把自己会的六十九种灵术,酣畅淋漓使了个遍,不出意外,被对方一一破解。曾云修摇了摇头,然后就大大方方认输了。
看着万云程几人,一边叹气一边道:“亏了亏了!输在一小丫头之手,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以后的师弟们、师侄们、徒孙们,提起我,铁定要说,曾云修这厮耗子扛枪窝里横。”
万云程笑道:“输的一点也不冤。你们看出来没有?”周云焕点头道:“一术七华,看似用了七种灵术,实际上,只是一种而已。就是卓师兄也做不到。”
曾云修一脸哀愁,道:“以前觉得卓师兄已经高山仰止,难以企及。没想到,今天见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有涯无涯,我这天下第一的梦想,又远了一步。可叹,可叹哟!”
万云程笑道:“不求诸己强,反求诸人弱。梦能成真,那就怪了。”
从无趣潭回来,李云泽满脑子都是术法飞舞,若说前段时日的苦练,使他望见了术法的门槛。那么今日看到女子与东华弟子之间斗法,才真正开启了术法殿堂的大门。迫不及待想静心参悟。
余书元听李云泽说了女子败尽东华弟子的事,一点都不惊讶,仿佛他们输在女子手下理所当然。李云泽好奇地问起女子的师门来历。
余书元道:“这个不能与你说。”停了一停,笑道:“兴许将来她会自己告诉你也未可知。”
李云泽不解余书元此言何意,他此时一心参悟术法,对其他事都不在意。对余书元道,心中忽有所得,想闭关几日。
余书元素喜看他用功,道:“竹林清静,是修炼的宝地。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我就在此地,若有疑问,高声问询即可。”
一连数日,李云泽长坐在竹林之内,脑中一刻不停,各式术法回响。术法本质是对灵元的运用,术法精妙,灵元控制也会越得心应手。他对此点早有认识,也一直在这条路上努力。
然而路却偏了,他练习五行初阶灵术,只求一点——快,拼命地快。一个快字,固然能体现对术法的熟练程度,然而并不是说就体悟到了术法的精髓。
前段时间受与东华弟子对战启发,有了很多的体会,也只是在用途指向的范围内,考虑是如何变通的应用术法,仍旧是在皮毛一层上。
真正于术法的立意、机理、结构、特征,从来没有深究过。经过这次观看女子与一众东华弟子的对决,让他看到了术法该有的真正模样。
女子所用太过玄奥,他看得似懂非懂。曾云修、罗云九等杰出的东华弟子虽然是失败的一方,但给他的启发最多。
比如说那个张扬跳脱的土行修士所用的土盾,以之攻击还属于变通应用,然而操控其大小变化,非得弄通其中的机理不可。
比如说罗云九最后那一拳,看着完全不如之前的刚猛,然而却是威力最大的一拳,可见术法不能一味求刚,刚柔进退,阴阳并济,才合大道。
比如说曾云修竟然将三种不同的火灵术衔接在一起,组成一个灵术圆环,奇思巧妙,威力非凡,给人的感觉已经超出了炼气修士术法的范畴。
李云泽十分庆幸遇见这次机会,之前走过的弯路,他也视之为财富。无论学什么东西,最初定然都是从肤浅的表面开始,通过五官感知、内心思索,欣欣然有所得。而后进一步,与外界、外物、外人相互比较,发现原先所知不全不准,甚至漏洞百出。就开始查缺补漏,有了新的更深入的认识。
学术法也好,学炼器也好,或者学其他东西也好,都是这样一个不停地否定、不停地吸纳的过程。为何真正有才学的人大多谦逊?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所知未达至境,所知越多,知其所不知者也越多。总要不停地寻找新的参照,不断地开阔眼界,不断地更新所学所知。
李云泽又庆幸是,没有一开始就遇到女子与东华弟子这一次次的对决。否则,一开始就捡最好的进行模学,反而不美。
就像土盾术,首先是做防守之用,只有防守练到家了,才好去练习如何将之作为攻击的手段。
金剑术首先是攻击的手段,只有将其攻击的风格体悟到,才可以试着以之阻挡对手的攻击。
否则,一开始就把土盾术用来攻击,把金剑术用来防守,反而会有阴阳颠倒之患。最好的路径,永远是循序渐进,由浅入深。若是中间缺了一个环节,那就少了这一环的体悟。
李云泽从土盾术开始,沉下心来琢磨。偶尔开口问余书元几个问题,都令余书元极为高兴,因李云泽所问的问题,既深且细,对术法领悟不到一定程度,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一开始,李云泽潜心研究土盾术的结构和特征,慢慢地将心思转移到思索其立意和原理上。
土盾术与其他四门基础灵术都是九祖所创,与大五行经同步流传天下。
李云泽首先想到的是,以九祖的道业为何要创作这么简单的灵术?按说以九祖的身份地位修为,所作所制应当是惊天动地才符合他们的身份。
莫非这五行基础灵术别有什么用意?茫然无头绪,心想九祖飞升的飞升,仙逝的仙逝,若要究其根底,只能查询典籍,问诸史册了。
随后又想到,千百年来,各种灵术都会在后人手上不停地改进。当然,有的越改越好,有的越改越糟。独独五行基础灵术从创作出来之日起,就一直没有变化。其中的道理何在?
灵术改良的方向一般有两个,一是增大灵术的威力,二是减少施术的消耗,包括灵元和时间。五行基础灵术无法进行改良,只能是现有施术条件下,威力已经最大,消耗已经最小,精简的不能再精简了。想到这,李云泽隐隐有所觉悟,一时又抓不住头绪。
正面思路不通,就反向推论。李云泽转头想,其他灵术威力大的原因显而易见,灵元运转的线路更加复杂。这个道理就和阵法一样,基础的阵法灵弦少,位点少,无论灌注的灵元多大,威力最多到达这个层次。而且承受灵元的量有一定的极限,超过这个极限,灵弦就会断裂。高阶的阵法,灵弦多,位点多,可以容纳的灵元更多,灵元辐射的强度更大,范围更广。
用阵法一类比,李云泽眼睛一亮。对呀,气海则犹如阵眼,穴位好比是位点,经脉好比是灵弦。与术法一样,越是基础的阵法演变的越慢,因为这都是经过千万次的实践,最终厘定下的方案,反而高阶的灵术改进的空间很大。
脑中越来越清晰,初阶基础阵法恒定,是因为以最少的消耗实现最大的目标,五行基础术法应该也一样是如此。
方才隐隐约约的觉悟一下子明了了,灵术的威力与消耗之间会有一个最佳的平衡点。在这个平衡点上,消耗最少,威力最大。反过来说,威力最大,消耗最少。五行基础灵术之所以无法改进,是因为它们的术法结构完美地诠释了这个平衡点。
李云泽高兴地一跃而起,抓起一大把竹叶从头顶撒下。内心的兴奋难以言表,如果像阵法一样,找到这个平衡点的位置,再领悟到五行基础灵术设计的思路。就能能推行到其他灵术上面,将这些灵术完善到像五行基础灵术一般恒久。
虽然想通了方向,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要具体弄清楚明白,得经过大量的测算。还好他有大观算经傍身,否则单是计算,就够他忙活几年的,还不一定能够算得清楚。
内心里还有很多体悟和疑问,比如说如何调整术法的结构,比如说如何运用术法的变化,比如说术法的阴阳刚柔,比如说术法的五行克制,等等。
李云泽暂时不准备再去花心思。修行一途,有时要贪多务得,细大不捐。有时则要依自身的精力,取舍得当,若是鱼也想要,熊掌也想要,最终可能会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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