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镇外,余书元带着李云泽甫一落地,言书辛、杨书石恭敬地迎上来:“见过余师兄。”余书元颔首笑道:“言师弟,陈师弟,免礼。”
言书辛和杨书石并没有迎余书元进镇子,而是请余书元走到一座山包上,俯瞰被数个小山包环绕的镇子。李云泽跟在几人身后,只听言书辛道:“师兄,都丈量过了。若以现在镇子的规模,周围六里。若依山势而建,周围十二里八。若将小山包括在内,则周长十九里四。”
见余书元没有说话,继续道:“我与书石师弟以为,此处不毛之地,无生聚之能,建城之耗费难以补回,择其小者而建,威慑蛮邦足矣,且可节省资财无数。”
余书元道:“先不管这些外务。书辛师弟,你且说说,修行状况如何。”言书辛大喜,将修行之中的困惑困扰一一说了。
余书元听完,并未一一解答,而是道:“师弟在筑基中期磨砺已久,此次返回门派,就能闭关求突破了,愚兄别无所赠,只有几句话送给师弟:所谓道者,有而无,弥而远,广而微,既要细而察之,也要宏而观之。似此戈壁,无沙粒之微,不足以成戈壁之广;无戈壁之广,不足以显沙粒之微。”
“似我等门派弟子,修为并不难积累,难在体悟一关。江河发于山谷,必先为涓涓之细流,穿山越岭;而后百川归之,迂回奔腾;再后汪洋广阔,沉静浩瀚。”
“修行也是如此,初期在于开路,中期在于纳流,后期在于归一,故而每一阶后期都要沉心于思,归元于定。这是为兄多年修行的一点心得,希望对师弟有所助益。”
言书辛听罢,肃容深拜,道:“聆听师兄一席话,方知过往误在何处。我师尊在时,曾指点我,要善于观物,道在万物之中。只可惜我一心提高修为,心无外物,后来掌门师伯让我戍守西林,小弟还以为是因触犯门规的缘故遭发配至此,原来此中有深意,乃是掌门师伯厚爱。若非师兄点醒,小弟还不知要误到几时。”
余书元道:“师弟能参悟就好,突破指日可期。今日之后,一帆东进,再过数年,东华门中,必然又添一位金丹真人。”言书辛道:“谢师兄勉励,小弟不过萤火之光,如果师兄不是遭了意外,将来必可支撑东华门户,又岂是小弟能够比拟的。”余书元摆摆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已至此,安心乐命。”李云泽不禁有些疑惑,言书辛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余书元遭了什么意外,还很严重,难不成是指上次受伤?好像又不是。
杨书石道:“书辛师兄返回门中,不如小弟搬到这里来陪师兄。反正北凌城也无甚大事。再说了,建城事务繁多杂乱,刚好小弟来替师兄打杂跑腿。”
余书元摇了摇头,道:“书石师弟,以前北凌城无事,今后怕是要让你焦头烂额了。第一批建城用的城砖不日将运到北凌城,还要你安排人手,转运至此。此后物资源源不断,都要靠你中转,怕是要片刻不得闲了。”
此言一出,言书辛、杨书石都明白了,这城是要往大里建造。言书辛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担忧:“师兄,建城耗费惊人,怕是会加大门中负担。”建一座六里周围的小城,耗费不及千万,以东华派的底蕴,数年时间分担,还能波澜不惊地应付下来。若是以十九里的规制建,东华派财赋虽多,但每一笔都有去处,建城自然要挤占别处款项,利益争端一起,门中要先因此而乱了。
余书元笑道:“师弟放心,此城虽建在东华土地上,却非为东华而建。咱们只出土地与人工,其余耗费自有他人承担。”
言书辛与杨书石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
东华自立派以来,管辖之地数次扩张,却还从未有过以地与人之举。
李云泽跟着余书元三人进入镇内,心里记挂张承歌和柳叶,紧走两步赶上余书元,道:“真人,我怕朋友担心,想先去见见他们。”余书元道:“先跟我去认个门,然后再回不迟。”
李云泽头一次进入执事司内,打量了一眼内里陈设,左右两侧各摆了一些蒲团和几案,将中间空出一条通道,十名东华弟子肃立两边。通道里端一条稍大的几案。
言书辛延请余书元居坐定,对四周的东华弟子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拜见你们余书元师伯。平常整日里念叨余师伯如何了得,见到本尊反而不知道行礼了。”
一众东华弟子反应过来,脸上皆满是兴奋之色,纷纷跪倒在地,顿首行礼,口称:“拜见师伯。”余书元道:“免礼。”李云泽此时还在门口,看到东华弟子起身各往一边,于是也凑过去站在行尾。
余书元看见,道:“你且去,每日辰初到我这里应卯。”他带李云泽来,为的是让东华派诸人认识李云泽,免得以后盘问麻烦。东华派诸位弟子齐齐望向李云泽,暗暗猜测他和师伯的关系。
余书元接着道:“奉师门之命,即日起由我执掌西林战域,你们言师叔将回门派闭关。此间诸般规矩,皆遵以往。”言师弟笑道:“师兄,自打得知你要来,他们一个个可是翘首企盼。”杨书石也道:“这群小崽子,每天都要问上几遍,‘师伯什么时候来’,可把我烦死了。”
言书辛对一众东华弟子喝道:“你们余师伯是门中“书”字辈第一人,最爱护晚辈,以后要乖乖听师伯的话,谁要是敢惹师伯生气,回去之后,我不管他的师父是谁,一定打断他的腿。”说到最后,声色俱厉。一众东华弟子齐声唱喏。言书辛又对余书元道:“师兄,照你吩咐,这些都是门中阵法基础扎实的弟子,何云同、凌云奇两个,甚至已经可以摸到中阶阵法的门槛。”
余书元道:“我知道。他们两个阵法考课一直都是前三甲。不止他们,其他人各有卓异之处,就阵法一道而言,他们八成要超过咱们书字一辈了。”何云同、凌云奇等弟子被钦佩之人称赞,一个个兴奋不已。余书元接着道:“咱们东华阵道,在云洲独树一帜,你们要好生研学,不懂之处可以随时来问我。好了,且去玩吧。我与你们言师叔、杨师叔有些事要商议。”等众弟子出了门,杨书石迫不及待地道:“师兄,漠北的事按您说的办妥了。休律部被言师兄和小弟闹了个天翻地覆。嘿嘿!”
言书辛从乾坤锦囊中倒出一大摞兽皮来。漠北人至今犹以兽皮作为书写的载体。言书辛疑惑地道:“师兄,这些文书小弟一一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的信息。”
余书元微微一笑:“江津派和漠北人串通到了一起,漠北人性情粗疏,这些东西不过让江津派疑神疑鬼罢了。”言书辛恍然:“阴私密谋云洲不会留下笔墨痕迹,性子粗的漠北人可就难说了。心中有鬼的人,对一切都会疑神疑鬼。师兄是想让江津派错以为咱们掌握了他们通蛮的证据。”
余书元颔首称是,道:“杨师弟,回去之后,就着人运送建城的物资来。作出理直气壮、有恃无恐的样子。”
李云泽回到居住的帐篷时,帐篷内只有柳叶一人在。小姑娘一人呆呆坐在床上,见李云泽进来,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李云泽时,登时喜笑颜开,一下子跳下床扑向李云泽,抱着李云泽的腿不住摇晃。猛地想起这几天李云泽不告而别,拉下小脸来,小手推开李云泽,回床边坐下,将脸转向一边。
李云泽失笑,走过去哄了好一阵。谁知不哄还好,一哄小姑娘眼泪刷刷流了下来,抽噎着道:“哥哥跟我都以为哥哥丢了,哥哥带了好多人去找哥哥,我一个人又想哥哥,又害怕。”李云泽发飞信报平安,是在林里镇,那时已是他失去消息三天之后。这三天,不知道两人如何担心他。
帐篷外脚步声起。柳叶从李云泽膝上跳下,跑到门口掀开帘子出去,喊道:“哥哥,哥哥回来了。”张承歌有气无力地道:“嗯,哥哥回来了。”柳叶见张承歌没听明白,急道:“我是说哥哥回来了。”
李云泽听的好笑,走过去掀开帘子道:“是我回来了。”张承歌一看李云泽,怒道:“你小子跑到哪去了?我们都以为你让狼吃了呢。”李云泽道:“是碰到狼了,还是漠北的狼,两头呢,幸好我见机的快,又有人相救,才保住小命。”张承歌惊道:“碰到漠北修士了?算你命大。”待李云泽将余书元的事说了,张承歌大喜:“这下好了,以后小叶嫁给你,不用跟着过苦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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