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貉妖要杀人,溪君忍不住道:“外面的人,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给你就是了,何必杀人?”说完,忽觉胸前一点温热,取出吊坠一看,同心元鱼在掌心跳跃了几下。
溪君喜道:“这下好了,没事了!”又朝门外喊道:“外面的人,你快点逃命去吧,我师伯脾气可不大好,等下就来不及了。”前后两段话大相径庭,说的外面两方人马都摸不着头脑。
凌素气急:“姑娘怎么这么孩子气,这个时候说话,岂不是提醒貉妖伤害你。”貉妖正有此意,你们伤了我看重的人,我就拿你们保护的人抵命。
前院一声爆响,叶清诲脱困而出。貉妖真肯下本钱,竟然耗费一套玄秘纪则阵来困住他。玄秘纪则阵是中阶高等阵法,价值高达七万灵石,几乎等于他一年的俸禄了。这门阵法主压制,入得阵中,修为便会被压制一个等次,金丹后期只能使出金丹中期的实力。
貉妖本想借此击伤叶清诲,哪知即便叶清诲被压制了一个层次,他仍旧不是对手,只能逃走,留叶清诲困在阵中。叶清诲废了好大气力,破阵而出,感知到貉妖的方位,大喝一声:“老貉妖,莫找小辈撒气,有种来战。”
貉妖眼中怒火熊熊,默算叶清诲赶到之前能杀几个。花匠知道他的脾气,道:“走吧,别再耽误了。”貉妖咬牙点了点头,冲赶来的叶清诲怒吼一声:“叶清诲,你听着,此仇老子必报!”说完肥胖的身形一化为三,变作三个瘦子,而后又三化为九,化作九只貉兽,各朝一方,散逃而去。
九只貉兽,体貌样态毫无二致,逃走的速度毫无差别,就连在其身周盘旋的灵符也一模一样。叶清诲用尽灵识目力,也辨不出孰真孰假。只得碰运气,追向正南方那只。
几个呼吸追至,貉妖回头冲他一呲牙。叶清诲心道不妙,一剑挥出,貉妖不闪不避,被长剑击中时化作虚影消散。叶清诲转身想要再去追别的,已经逃得太远了。他方才施展的身法极耗灵元,短时间内无法施展第二次,只得望着剩下的八只貉兽,恨恨难已。
长空浩阔,八只貉兽眼看就要消逝在天际。这时变故突生,正西方向,千里之外,毫无征兆飞来一朵白云。化为巨剑,凌空斩落。
貉妖肝胆欲裂,仰望着头上白棉花一样松软的巨剑,毫不怀疑其中蕴含的威能。惊惧纠缠了五脏六腑,直欲坠出胸膛,偏被那白云巨剑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睁睁看着巨剑斩下,动也动弹不得,喊也喊不出声。
恐惧之外,还有悔恨,为什么非得听那人的,和叶清诲照个面再走。心里面不住地撕心呐喊:“不要杀我,我有重要的消息。”渴求白云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心意。然而一切都是枉然,巨剑及身,貉妖从体外皮毛,到骨骼筋肉,再到多年修炼的妖丹,俱皆化为粉尘。
叶清诲暗道,燕归楼背后的前辈出手了。
巨剑斩妖之后并未散去,复化作白云朝武梁城来。一城人俱皆战战兢兢,空气仿佛凝滞,下一剑不知要斩向谁?
好在白云此来并非诛恶。飞到钱府上空,一分为二。
一片化为一道白练进入溪君被囚的房内,门户无风自开,禁制若不存在,卷了溪君向西而去。
一片垂直落下,在叶清诲等人头顶化作一片灵点,分别落入几人体内。叶清诲也还罢了,禹管事等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方才所受的伤在灵气的滋养下,竟然痊愈了。连修为也增加了不少,各自欢喜。方士明更加惊喜,那枚残破灵符一旦激发,他也无法让其停下来,本以为就此被貉妖带走了,竟然也随灵点飘落身旁。
叶清诲从白云出现时起,双目一瞬不瞬,潜心观察白云的每一点变化。在他眼里这是一场难得的机缘,大能出手,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的。
白云舒卷,剑落斩尘,旁人看的只是变化的结果。他看的却是这个变化的过程,云生云起,化剑化雨,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里,都是极高明的道法。
白云似也存心指点,每一点变化都在他目力堪堪能察的范围内,修为稍微低上一点,便会看之不清,观之不懂。好似一位对他了解透彻的师长,专门为他上课讲解一般,所讲所授都是他之所需。
心中不时有所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积压多年的疑难豁然开解。他明白,这是那位前辈给他的谢礼。与送与几名筑基修士的甘霖灵雨相比,这份谢礼更加珍贵。
叶清诲看白练携了溪君远去,朝西方郑重拜下。禹管事几人见状也一起下拜,不约而同心里都起了一个念头:翻手雷霆,覆手甘霖,大能修士威能竟至如斯么?
叶清诲急着回去闭关琢磨,扭头对大剑修士道:“你来善后。”说完当即遁走。
花匠见貉妖身死,叹息一声,双颊落泪。大剑修士见了,斥道:“你追随异族,残害同类,而今还为其垂泪,心中就不愧么?”花匠悲苦一笑:“你们名门大派弟子,怎知普通人的辛酸。我年轻时,借了许多钱去做生意,却被山贼抢了个干净。无奈之下,只能寻死。他救了我,替我还债,给我修炼的资源,还帮我找山贼报了仇。人害我,妖帮我,你们说,我该向着谁呢?”说完闭目不言。
大剑修士听了,坦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你跟着他害人不对,为他伤心却是应该。”
禹管事几人上前,向大剑修士郑重道谢,方才若不是他,险些让花匠打开禁制。之前几人就纷纷在心中猜测大剑修士的名姓,方才这人剑术高超,进退果决,受重伤时亦扶剑而立,与花匠的两句对答,更显其磊落直爽。东华派有双英七俊,看这人气派,又以大剑作为兵器,与传闻中那人极吻合,莫非就是双英中那人?
禹管事率先问道:“兄台可是尊姓魏,号上书下难么?”大剑修士忙逊谢道:“在下汪书昊,书难师兄昂霄耸壑,在下些许道行,怎敢与书难师兄相比。”他素以魏书难为榜样,见旁人将他认成魏书难,口虽逊谢,胸中极为快意。
禹管事、凌素等人听对方不是魏书难,都很失望。又都愈增好奇,籍籍无名的弟子已是如此不凡,名列双英七俊,风采又当何如?东华派名门高第,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余书元听叶清诲说了事情经过,特意问了一句:“师叔半路遇到燕归楼的人,是不是他们也探知到那位姑娘的下落?”叶清诲想了一下:“到了钱府,他们直扑桑家女孩被关的地方,定然是也探知到确切的消息,找我出手来着。”余书元点了点头。
貉妖露了面,所有人再去推断整个事情的时候,就会认为是貉妖个人或者妖族所为,人证确凿,过程合理,理由充分,整个事情是一个完整的链条,再不会有人怀疑还有其他内幕。
这一手补救,几乎完美无瑕。可惜,同样的信息,得到的时间次序不一样,会让人形成不同的判断。
余书元将自己的猜测写成长信。立马去找叶清诲,道:“师叔这次大有所获,不如就此赶回师门闭关。说不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叶清诲越琢磨越觉收获丰厚,道:“我也正有此意,城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了。你也不要多操心,丢给下头的人去管就行了。我会请掌门尽快委任新城主来。”缓了一缓,接着道:“西林你最好不要去,如果要去,必须让汪书昊陪着。建城的事不急在一天两天,准备物资的事交给下面人做,你要做的,只有一样,安心修养。”
余书元应下,轻描淡写地道:“师叔,这里有封信,烦你转交淳于师妹。”叶清诲接过信,调笑道:“是情书么?不是情书,师叔可不给带。”
余书元道:“师叔莫开玩笑了。另外,貉妖的事还要请门中传讯四方,务必让各大宗门警惕,以防妖族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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