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那道破题是非做不可了。
郑子乔的魂儿离开皮囊时,没留下什么记忆,因此教室里所有的一切对我新鲜又陌生。
29个人,14个男生,15个女生,基本一半对一半,加上讲台边抱臂对我虎视眈眈的胡子老师,教室里男女比例正好一比一。
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虽然白捡的老爸是富豪,但在全班29个富豪家庭中,是最穷的。
郑家是高人中的矮子。
郑家的孩子还是个窝囊废加学渣。
不过,新皮囊相比用了四十年的旧皮囊,好比迈巴赫与夏利。
我闭上双眼,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有幸从夏利换乘迈巴赫,一定要跑出兰博基尼的效果!
所以,贵族学校的人精和渣渣们颤抖吧,你们的天敌降临了!在混战十八年职场的老手眼里,你们都是初级小白。
我睁开眼睛,突然问胡子老师:“请问胡老师,胡字怎么写?”
胡子老师一瞪眼,像看神经病似的看我一眼,冷冷地说:“古月胡,你……”
我马上抢过话:“我记住了,是胡说八道的胡!”这是我故意为之,如果你姓王,我会说是王八的王,姓李会说是李师师的李,总之不会放过你。
胡说八道老师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在班里乱七八糟的哄笑声中,向我吼道:“做不出题,你一会儿滚快点儿!”
我从座位上站起,挑衅地问:“如果我做出来呢?”
“肯定做不出!”胡老师哈哈笑着说。
“对!”全班齐声喊道,比他妈啦啦队还整齐,“郑子乔你肯定做不出!”
“他,妈,的凭什么!”我被激怒了,这帮人欺负弱者真是团结一致没人性!
“因为你是郑子乔!”我的新朋友们的回答一点创意没有。
“解出题没有好处,老子凭什么解?”我吼道,然后指着28个男男女女:“你们考试全做对,老子给你零分,你们愿意?”再指着胡老师:“你累的像头驴,校长不给你发工资,你愿意?”
我的两个“愿意”轰的胡老师及其弟子们哑口无言。
“郑子乔,你想要什么?”胡老师走下讲台,来到我面前。
“谁是班长?”我问。
“赵琳。”胡老师指着狐狸精说。
“如果解出题,我要当班长,解不出,我马上离校!”我提出条件。
胡老师轻蔑地一笑,似乎早看穿我的心思,他拍拍我的肩膀。“子乔,你想都别想,班长不是你能当的!”
胡老师真是小人之心,其实班长的职位在我眼里比不上眼屎,我的目标是狐狸精赵琳,如果她是学习委员,我会要求当学习委员,如果她是卫生委员,我会要求当卫生委员,如果她什么都不是,我也不会放过她,总之,我一定要收服她。
我鼻子里哼一声,不作声。
教室里陷入僵局。
僵局是短暂的,很快被狐狸精赵琳打破。“胡老师,如果郑子乔真能解出题,让他当班长也不要紧!”赵琳很大方地说。
“为什么?”胡老师盯住自己的爱徒,故作不解。
“学渣只要努力,也能当上班长,受到全班人的尊重,这说明什么,胡老师?”赵琳说。
“说明什么?”胡老师很认真地问。
“说明我们学校是任人唯贤,学习气氛浓厚的地方,完全颠覆外界对贵族学校的印象!”赵琳很激动,衣服一阵晃荡。我这才发现,她臃肿的校服里包着的是魔鬼身材。
“这又怎么样呢?”胡老师快装不下去了。孔子和弟子的一问一答,看着简单,做起来难,否则《论语》怎么可能只有一部呢?
“我们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把这件事包装成新闻报道,提升我们学校的品牌和影响力,向英国著名的贵族学校伊顿公学看齐,塑造我们的正面形象,告诉社会大众,富二代里也有勤奋好学的!”赵琳越说越远,好像她是校长似的。
我不禁为赵琳的深谋远虑噢了一声。
胡老师翻着白眼使劲耐着性子听赵琳的高论。我看出他是很现实的人,他脚踩教室的花岗岩地砖,什么伊顿公学关他屁事,他关心的是年年涨工资,年底发八薪。
可能是见我出丑的过程太冗长,28名观众不耐烦起来,有人起哄,有人造反,就差喊出退票了。
我则像头即将摆供祭祀的羊,看着两名祭司讨论却插不上嘴。我也懒得插嘴,呆会儿看我怎么折腾你们。
胡老师终于不耐烦地打断赵琳的话。“你说的这些固然不错,”他说的很慢,显然在斟酌字句,不想打击赵琳的积极性,“可是郑子乔要解不出这道题呢,你的计划再美好也是白说,毕竟他渣了将近三年!”
“您是说不会有奇迹?”赵琳从想象中回到现实。
胡老师无情地点点头。“这个概率基本上相当于中双色球一等奖。”
赵琳泄气地坐下,还不忘瞟我一眼,她失望的眼神告诉我,我怎么都不可能摸中一等奖。
“郑子乔你可以当班长,如果你能解出题的话!”胡老师说着看了赵琳一眼。在确信我绝对不会解出题后,他空前地大方。
赵琳懒的看我,她双手托腮看课本。
我站起身走向黑板。和胡老师打完嘴仗,该动手了。
刚才,胡老师和赵琳在长篇大论时,我把黑板上的题目仔细看了七八遍,还偷空翻翻课本。虽然我的高考过去二十二年,但数学课本最大的变化是纸质变好,印刷更精美,内容倒更浅显了。
胡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那道二次函数题,虽然能难住赵琳他们,却难不住我。他们不知道,二十多年前我是中国某县城中学土法炼钢炼出的学霸,虽然是土八路出身,战斗力绝对数一数二,否则没资格把别人挤下独木桥,一路杀进清花大学。
在清花大学,我又做了四年数学题,什么线性代数、拓扑数学玩的溜溜转,胡子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那道题,难度相当于十五乘以十二。
胡子老师带领同学们准备看我的笑话,看见的却是半黑板的解题过程。解完题,我把手中用了一点的粉笔压在胡子老师用了一大截的粉笔头上,很谦逊地对大家一鞠躬:“这道题本来有五种解法,为了不给大家造成压力,我只写一种!”
教室里一点声音没有,大家目瞪口呆看着黑板,如果有一阵风吹进来,他们一定会化成灰飘散在风里。幸好教室门窗紧闭。
“怎么可能!”胡子老师第一个从石化状态中苏醒过来。
“怎么不可能!”我伪装的谦逊瞬间消失,拿起黑板擦说,“没有看懂的吱一声!”
没有谁像耗子那样吱吱叫,所以我麻利地擦干净黑板,把另外四种解法一一写出来,写一种解法讲解一遍,结束时,我遗憾地说:“这道题其实有个漏洞,它讨论的变量和域有一些矛盾。”然后我寻找着胡子老师问:“是不是这样,胡老师?”
胡老师坐在课桌间的过道上,本来他是抱着胳膊挺立如松地站着,像稳操胜券的指挥官,随着我在黑板上催枯拉朽势如破竹的进攻,胡老师的防线迅速崩溃,他的姿势也由站着变成蹲着,蹲着变成席地而坐。
胡子老师没有回答,他双眼盯住花岗岩地砖,地砖上映出的是一个头发糟乱、目光惊恐的男人。他怎么也不明白,铁板钉钉的事竟然也能轻易推倒,渣了三年的郑子乔没有任何征兆地雄起,其间的因果关系只有资深神经病才能明白。
我走下讲台,踩到胡子老师映在花岗岩地砖上的脸时,他终于抬头问了我一句:“郑子乔,你是怎么解出那道题的?”
“悟的!”我给出一个很禅学的答案。
胡子老师听罢,继续看花岗岩地砖,大概他也在学着悟。
回到座位,以撕钱为乐的胖子第一个过来祝贺。“子乔,不,郑班长,以后我跟你混啦!”
有了胖子做榜样,男女生们基本都过来俯首称臣,除了成绩好嫉妒我的人。大家都叫我班长,我斜一眼狐狸精赵琳的座位,上面蹲着一个卷毛廋子,赵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胖子看出我的心思,笑着说:“班长的职务撤了,赵琳是到洗手间找水龙头冷静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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