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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筒有三十公分长,比手腕略细一点, 两头是透明琉璃片, 筒身有点像是黄铜铸造的,镂刻着繁复的花纹。
荣锐听萧肃大致讲完《鸿蒙》副本里发生的一切,蹙眉道:“他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是文森吗?”
“他的脸捏得和我很像,没有原声, 用的是系统文字转换语音, 而且他知道《鸿蒙》和《大荒》所有的来龙去脉, 只能是文森。”萧肃说,“他对我说, 《鸿蒙》中蕴含着一个答案,对应着我曾经问过他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下午离开市局之前,我问他方卉泽在哪儿,他没回答我。”
荣锐疑惑地道:“难道解开这个谜题,他就会告诉你方卉泽的下落。”
“也许。”萧肃眯着眼睛转来转去看万花筒,“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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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荣锐忽然发现了什么, 指着筒身道,“这东西好像是三段组成的, 这里,还有这里,镂花对不上。”
萧肃一看,果然这个青铜万花筒分为三段, 每段之间有一道细细的缝隙。他握住两端拧了一下,拧不动,往两头一拉,“咔哒”一声拉开了,缝隙变宽,再拧,便可以拧动了。
原来这个万花筒是由三个短筒组成的,中间以两个转轴相连,每个转轴分十二个刻度,拧十二下便会回到原点。
拉开以后对着星光重新观察一番,萧肃发现三段短筒中的碎片原来颜色是不一样的,分别是褐色、绿色和红色,随着转轴旋转,三段短筒以不同的刻度拼合,三种颜色的碎片投影也会以不同的结构叠加,形成截然不同的图案。
“到底什么意思……”萧肃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眼睛都花了。
闹表响了一声,荣锐拿过万花筒,道:“太晚了,你该睡觉了,明天再研究吧。”
萧肃被他一提醒才觉得困倦不堪,打了个哈欠,将东西收进背包,开启主面板的时候再次看到那个倒计时的圆圈,道:“五天,只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内如果我解不开这个谜题,他会不会把万花筒收回去?”
说话间伸手点了一下图标,赫然发现它竟然有备注——“时之环”已与主账号绑定,计时结束之前如果《鸿蒙》支线任务尚未完成,该账号将被永久性注销,角色永久性死亡。
“哈?”萧肃愕然,“账号注销?不是吧?”
荣锐也十分意外,忙道:“你这个账号绝对不能销,但装具是虹膜绑定的,我又登不了你的号……要么你试试把道具转赠给我,先去睡觉,我来慢慢研究。”
萧肃尝试了半天,无奈道:“无法转赠……算了我来想办法吧,既然他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这个谜题恐怕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你不一定解的开。”
荣锐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得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正好是周末,萧肃连门都没出,蹲在房间里研究那个万花筒,中间实在没什么头绪,又进入《鸿蒙》副本溜达了几圈。
越是溜达,他就越觉得这个世界和《大荒》格格不入,虽然名为《鸿蒙》,但和《山海经》中描述的地理环境完全无法对应。
那它为什么是母本?
周天下午,萧肃累得不行了,和衣在沙发上睡了一觉,迷蒙间感觉身子一轻,一睁眼便看见荣锐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萧肃被他抱到床上,想要起来,腿脚一时间使不上劲儿,便静静平躺着等回血,“不用加班吗?”
“总要休息半天。”荣锐蹲在床脚给他按摩双腿,道,“另外还有件事要回来跟你说——阿虎的尸体找到了。”
“哦?”萧肃吃惊地问,“什么时候找到的?”
“昨天下午的事,一艘近海渔船撒网的时候捞上来一具尸体,就近送到码头。码头派出所前两天刚刚收到海警方面搜索阿虎的通知,就把尸体送了过去。”荣锐道,“今天上午法医经过dna比对,确定尸体就是阿虎本人。”
“这么巧?”萧肃心里觉得怪怪的,“尸体在哪儿找到的?”
荣锐打开手机,投了一张电子地图,正是案发现场所在的海域:“tiger号的爆炸发生在这个位置,尸体打捞自这个位置。”
两个地点相距极远,足有上百海里,萧肃蹙眉道:“居然漂了这么远?”
“是有点远。”荣锐叠加了一层地图,道,“和这张图一起看,你会发现更诡异。”
地图显示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洋流、风向等等,按理阿虎死后应该随着水流漂,但他被打捞上来的地点却恰恰相反,在爆炸点的另一个方向。
“不是吧。”萧肃疑惑地道,“他怎么还倒着漂了……难道他死前还逆流而上游了上百公里?对了,他是怎么死的?荣锒见过尸体了吗?”
“上午一运到,荣锒就接手了,dna鉴定就是他做的。”荣锐打开一段视频,投影出来,“这是他在实验室录的。”
视频里,荣锒穿着法医的白色连体实验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声音因此听上去有点闷闷的:“死者可以确认就是阿虎。因为尸体高度腐败,死亡时间很难推断得非常精确,但可以肯定是在tiger号爆炸之后,至少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萧肃十分意外,案发那天他就在离tiger号不远的渔船上,亲眼看到它爆炸,之后海警开始拉网式搜索。那样的枪林弹雨,风雨交加,就算阿虎水性再好,怎么可能活着逃走?
从船体爆炸到他死亡,相隔几个小时,距离上百海里,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者是溺水死的。”视频中,荣锒接着道,“所以,为了验证这个结论,我对他的肺部和胃部的海水进行取样,做了一组微生物检测,结果发现里面含有一种特殊的藻类。”说着,他打开一张地图,在上面划了一道红线,“我专门请教了海警方面的专家,确定在这个季节,这种藻类的生长范围一般不超过这条线。”
红线正好在tiger号和阿虎被打捞起来的地点之间,荣锒道:“假设阿虎是在案发当时溺水死亡,之后被水流带至近海渔船附近,那么他体内的海水就不应该含有这种藻类,所以我想我的推测是正确的——tiger号爆炸的时候,他并没有死,而是避开海警的搜索,潜游到了这种藻类生长的某片海域,然后才溺水死亡,又被洋流带到近海渔船所处的位置附近。”
太诡异了……萧肃默想着阿虎那天的行动轨迹,tiger爆炸,他趁乱跳海,潜游避开海警搜索,逆流而上上百海里,力竭溺水,又被洋流冲回一段距离,到达近海渔船所处位置……
问题是,那天狂风骤雨,浪高至少四级半,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单凭体力游那么远?
“但仅凭人力是游不了这么远的。”视频里,荣锒说出了萧肃的疑惑,“所以我怀疑他跳海之前带了潜游的工具。”说着,他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拨开尸体额头和鬓角的头发,指着肿胀的皮肤道,“尸体在这两个部位有轻微的淤痕,后脑处也是一样。”
尸体极为难看,简直超出了普通人接受的范畴,但也许是心里弦儿绷得太紧,萧肃完全没觉得恶心。
荣锒捏开尸体的嘴巴,用手电筒照着口腔内上颚的位置,“这里还有一处擦伤,和之前的淤青一样,都是生前造成的。将以上这些痕迹联系起来,我推断他生前戴着潜水面镜,嘴里含着潜水咬嘴。不过,面镜和咬嘴都是弹性材料制成的,正常穿戴很难在人体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所以我想,他生前是被人强行暴力拆除了潜水装备,所以才溺水而死。”
荣锒将镜头对准阿虎的上臂、脚踝,之后又翻转至背部:“后来,我在他这几个部位找到了一些打斗造成的伤痕。现在我推断,他在跳海逃生的时候是带着水肺和辅助动力的,但当他逆流而上逃逸了一段距离之后,被被疑凶发现了,于是和对方在水下展开了搏斗,最终被制服,溺水丧生。”
最后,荣锒对着镜头道:“尸检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杀了他?”
录像结束,荣锐关闭视频,笃定地道:“是他杀了阿虎。”
萧肃知道“他”说的是谁,沉了沉,道:“他发现阿虎带了水肺,所以追了他上百海里,最后把他灭了口?”
荣锐道:“阿虎是海上的老手,自从被通缉以后时刻准备着跑路,所以他在船上放了水肺和助动装置。那天船爆炸以后,他为了避开海警搜查,潜至深海,逆着洋流方向逃出去上百海里。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与此同时,方卉泽也趁着爆炸跳海,和预先埋伏在深海的援兵——我们假设他们就是山猫的佣兵——汇合。他发现阿虎想跑,于是追了上去,在另一片海域抓住他,强行拆除他的水肺,让他溺死在深海里。”
萧肃半靠在床头,默默想象着当时的场面:阿虎逃逸,方卉泽穷追,而自己就在数十米外的渔船上,对这些一无所知,还以为他死了,还在为他感到某种淡淡的哀伤……
方卉泽,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成了一个如此深不可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物?
从发现那个黄杨木匣子开始,每一天萧肃都以为自己已经认识他了,识破他了,但随着时间推移,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是一角的一角。
“为什么是昨天?”良久,萧肃脑中忽然划过一道白光,“为什么阿虎的尸体会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
荣锐一怔,萧肃沉沉道:“如果阿虎的尸体永远都不出现,那方卉泽不是永远都失踪了?警方永远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还活着,已经逃出生天?”
荣锐沉默,萧肃抬起身,道:“你不觉得很巧吗?海警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阿虎,前天晚上我打开《鸿蒙》副本,拿到那个万花筒,昨天他的尸体就忽然出现了?”
“你是说……”
“方卉泽想要毁尸灭迹,很容易吧?”萧肃说,“如果接应他的是山猫,那他们没理由让阿虎的尸体重见天日对不对?就算不是山猫,有能力把他从海警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的人,怎么会连个尸体都搞不定?现在阿虎的尸体忽然出现,不是等于把他还有可能活着的证据暴露在警方面前?”
两人对视,眼神都是越来越沉,忽然,窗外传来隆隆雷声,天色骤暗,料峭的春风将纱帘吹得飘了起来。
荣锐起身关了窗户,双手插着裤兜看了会儿窗外摇曳的树影,回头道:“他不是把证据送给警方,是送给你。”
萧肃心陡然一跳。
荣锐低低道:“他是在明确地告诉你,他还活着,如果你想知道他在哪儿,就要照他说的做,找到那个万花筒的谜题,弄清楚《鸿蒙》副本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萧肃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和他一起望着窗外渐渐密集的雨滴,良久,道:“时之环,倒计时,五天,120小时……我终于明白了,他在暗示我,‘农夫’的生命和我一样,也在倒计时,而只有解开那道谜题,找到他,我才能活下去。”
萧肃抬起手,手掌贴着玻璃,感受窗外暴风骤雨彻骨的凉意,道:“他要我主动去找他,心甘情愿走到他面前,他有恃无恐,根本不在乎中国警方怀疑他的死活。”
萧肃冷冷笑了,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凛冽:“我知道真相又怎么样,我知道他害了我妈又怎么样,我想方设法离开他,报警抓他,让他死……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要去找他,依靠他,恳求他,让他给我活路。”
“从小到大,他都想‘保护’我,控制我。我妈挡了他,他就杀了我妈,他妈祸害他,他就逼疯他妈,我恨他,拼命远离他,他就找到我最想要的东西,让我不得走到他身边。”
顿了顿,萧肃微微扬起下巴,道:“是啊,谁不想活……我也想。”
密集的雨丝冲刷着玻璃,带走积蓄数周的尘土与脏污。萧肃看向荣锐,嘴角的笑慢慢有了一丝温度:“他想让我去找他,那我就去好了——他有恃无恐,我又何尝不是。”
他眉眼锋利,镜片之下漆黑的眸子倏然闪过桀骜不驯的光芒。荣锐心头陡然一跳,一股热血从脚下凭空升起。
他有恃无恐,我又何尝不是?
我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组团去海外卖本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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